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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瀾接過,道了謝,就聽到莊公公低柔地聲音落進了耳中。捏著綠玉酒杯的手一頓,他抬眼看著莊公公起身,小步退了出去。
謝瀾緩緩垂下眼睫,擋住了星眸中驟然掀起的風暴,綠玉酒杯貼著唇瓣,將宮中上好的酒送入口中。
方才莊公公只說了四個字,小心陛下。他的聲音極輕,極淡,像是陣風,混著周遭的高談闊論,輕飄飄地落進了他的耳中,又散在了喧鬧中。
謝瀾知道這是莊公公的好意,也明白,他只能說這麼多了。手上把玩著空了的酒杯,心中琢磨著文慧帝到底要在這宴會上做些什麼。
就地殺了他?謝瀾眸中蕩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文慧帝講究的很,他絕對不會在壽辰上見血的。
謝瀾自問自己沒有可以讓文慧帝發作的把柄,如果文慧帝貿然要了他的命,怕是會讓朝中武將寒心。
畢竟,文慧帝能坐穩皇位,都靠他謝瀾。
謝瀾想到這裡,腦海中兀自浮現出慕容錦瑜的身影,他撩起眼皮,在人群中尋找那抹修長挺拔的身影。
只不過沒等他從人群中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面前就多出了個穿著同他衣裳一樣顏色的男人。
那男人長得不醜,就是面色虛白,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樣子,「謝侯?沒想到你也來參加陛下的壽辰宴了,真是許久不見了。」
謝瀾目光微頓,這人好像也是個侯爺,不過,是哪個侯爺來著?
第103章 賜婚
來找謝瀾搭話的是嘉寧侯,祖上同謝瀾祖宗一樣,都是同大安開過皇帝一起開疆拓土的將軍。
只是子孫後代不如謝氏子,再出不來能征戰沙場的將才了,也就漸漸沒落了,成了雲京中的閒散侯爺之一,再過不到三代,侯爵也沒了。
這代的嘉寧侯曾同謝瀾一起是文慧帝伴讀的候選人,不過這位性子懶散,胸無大志,直接被當時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淘汰出局。
當時這事,一度讓嘉寧侯府城了王公貴族們的笑談,稱當時還是十指的嘉寧侯是扶不起的阿斗。
不過現在的嘉寧侯有端莊夫人,如花妾室,兒女六人,逍遙富貴。
再看鎮北侯府,只剩下了謝瀾,常年鎮守天水,九死一生,倒真不好說誰才聰明的那個了。
其實,自謝瀾隨著莊公公踏入極樂宮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吸引了在場所有大臣的目光。
謝瀾雖然爵位中庸,但他是文慧帝的伴讀,又是文慧帝能順利登基的關鍵人物。
回京才半月,便賞賜不斷,聖眷正濃,可以說整個雲京,沒有比謝瀾更得寵的臣子了。
大臣們想上去巴結搭話,又礙於謝瀾凶名在外,躑躅不前,猶豫間,被嘉寧侯搶占了先機。
頓時,這些大臣就跟聞到肉味的狗似的,一窩蜂地圍到了謝瀾的身邊,極盡諂媚奉承。
謝瀾哪裡見過這陣仗,尷尬的額角冒汗,面容僵硬,唇角抽動著,說不出話來,也擠不出笑。
握著綠玉酒杯的手不斷的收緊再收緊,細微的裂痕悄然爬上了杯身。
就在可憐的小酒杯要被捏碎時,殿內響起了太監尖銳刺耳的聲音:「皇帝陛下駕到——」
「太后娘娘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雍王殿下駕到——」
謝瀾聽到雍王二字時,睫羽一顫,放下了布滿裂痕的酒杯,隨著群臣跪伏在地,從人群的罅隙中看到了玄色的衣擺先行而過,接著是紫金色的長裙,再是金紅色的長裙,最後是顏色稍淡的玄色。
在大安,只有皇帝和親王才能著玄色。這是大安穿衣顏色上唯一的忌諱。
文慧帝穿過跪伏的人群,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掠過,似乎是在找尋著什麼人。
驀地,他看到了跪在最外面的藏藍色的身影,眼底划過抹惡意的暗芒,唇角的弧度也要比方才大了些許。
文慧帝落了座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正垂首坐下的雍王,才溫聲道了句眾愛卿平身。
謝瀾隨波逐流地道謝,起身規規矩矩地跪坐回了案幾前,視線卻一直往坐在太后下首的慕容錦瑜身上瞄。
許是對宮宴沒什麼太大的興致,坐在上面的慕容錦瑜鳳眸半垂,神色懨懨,唇線平直,渾身散發著矜傲冷漠的氣息。
屬於親王的玄色銀線暗繡的禮服,雍容華貴,被慕容錦瑜的氣質一壓,雍容中多了幾分冷肅大氣,比之坐在主位上,穿著龍袍的文慧帝更有帝王相。
謝瀾還是第一次見慕容錦瑜穿親王禮服,在天水城,他都是穿月白或是雪青這樣的淺色衣裳居多。
怎麼說呢,慕容錦瑜穿月白色色,宛如誤入凡間的仙,冷漠疏離,不食人間煙火,讓人不知如何接近。
而深色華服的慕容錦瑜則更像是人間富貴花,大氣雍容。
謝瀾看得眼熱心熱,許久不見的相思自心口噴涌而出,化成了兩股熱流,一股直衝腦門,一股奔著腹部而去。
他忙垂下了眼,拿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寬大的廣袖擋住了臉上的紅,本想借著涼酒降下去徒然升起的火氣。
哪成想,這酒不僅沒降下去溫,反而將心中那捧火越燒越旺。
謝瀾長長地呼出一口酒氣,強壓下去湧出來的火氣。待平靜下來後,他單手撐著頭,興致缺缺地看殿中穿著桃紅色衣裙跳舞的舞姬們,想著等下尋個好時機偷偷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