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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是柳娘一手操刀的,大到家具,小到柱子上圖案的顏色,都得她親自看過才能定下來。
因為柳娘是域外人,因此這間雅間是顏色大膽明朗的域外風情。
金色的紗幔,金屬的流蘇,紅色繡著綠色圖騰的抱枕,孔雀藍的掛毯,讓看慣了素雅調調的慕容錦瑜覺得很新鮮。
「殿下,來這邊,這邊看景最好了。」謝瀾端著放滿了瓜果美酒的矮桌到了廊下,將矮桌放到了藍綠色的地毯上,探身拽過了兩個棗紅色的坐墊。
慕容錦瑜看到謝瀾坐在矮桌前,雙手撐在身後,仰著頭看著他,一雙星眸亮晶晶的,還帶著幾分催促的意思,可愛的緊。
殷紅的薄唇彎起,慕容錦瑜從善如流地坐在了謝瀾的身邊。兩個人身量都高,並排坐下之後,肩膀幾乎靠著肩膀,倒像私塾里一起搖頭晃腦的小孩子。
其實依照謝瀾的身份,是萬萬不能同慕容錦瑜同席而坐的。
可謝瀾在天水城待久了,有些規矩禮節懈怠了,慕容錦瑜不提,他也沒注意到。
謝瀾拿起裝著紫色酒液的水晶酒壺,翻開兩個夜光杯,倒了個半滿,遞給了慕容錦瑜,還文縐縐地吟了句,「葡萄美酒夜光杯。」
「倒是應景。」慕容錦瑜接過夜光杯,沒有喝,而是手腕輕搖,紫色的酒液泛著點點光澤,像是星子落在了酒中,好看的緊。
謝瀾咯咯地笑,將裝著切好的蜜瓜的銀盤往慕容錦瑜面前挪了挪,「殿下嘗嘗這裡的蜜瓜,保證比送到宮裡的那些甜。」
慕容錦瑜品了口酒,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瀰漫,有些淡了,要是再烈些就好了。
他們兩個人都不是重口腹之慾的人,瓜果什麼的沒怎麼動,一壺酒幾乎快見了底的時候,等的落日也來了。
起先,紅色鋪滿了天際,熱烈的像是正在燃燒的火焰,看著人心口跟著發熱。
緊接著,紅色變成了深淺不一的粉,瑰麗而夢幻。轉眼間,又變成了稍顯黯淡的橘色,銜接著即將升起的夜幕。
這一刻,慕容錦瑜看著那連綿不絕的沙丘、懸在天邊暗紅色的落日,從心底里覺得遼闊、荒涼、蒼茫和孤寂。
這種從未體驗過的孤寂讓慕容錦瑜有片刻的慌神,他轉過頭,看謝瀾在晚霞中半明半昧的臉,心底一沉,就像是要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似地,失態地抓住了謝瀾的手腕。
謝瀾眸光一戾,下意識地想去摸槍。不過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抓著他手腕的人是慕容錦瑜。
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轉頭看慕容錦瑜。手上倒是沒掙脫,乖乖地讓慕容錦瑜抓著,唇角向上一彎,露出兩個小虎牙和小酒窩,沒心沒肺地邀功。
「殿下怎麼樣?這大漠落日是不是稱得上是獨一無二。」
謝瀾歡快陽光的聲音和這景色真的不搭配,那股子孤寂蒼茫瞬間就被衝散了。
慕容錦瑜眸光微顫,回了神,沒鬆開謝瀾的手腕,不過從緊緊抓著變成了虛虛握著。
「是很漂亮。漠北,果然名不虛傳。」
「這地方其實很漂亮的,殿下要是喜歡,我們下次再來。天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謝瀾笑眯眯地說道。
他不經意地轉過了頭,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隨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和驚駭。
【作者有話說】:下章會將楚王放出來(應該),是戰損楚王哦~
第47章 皎月客棧
「怎麼這時候來,真是要命了。」謝瀾「嘶」了口氣,眉心擰成了個大疙瘩,低低地呢喃著。
慕容錦瑜站得近,加之內力深厚,耳聰目明,自然將謝瀾幾近耳語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順著謝瀾的方向看去,視線里除了被風捲起來的黃沙外,什麼也沒有,不解地問道:「什麼這時候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黑風暴要來了。」謝瀾頭疼地捏了捏鼻樑,「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這時候來啊。」
「黑風暴?」慕容錦瑜再一次看向遠方,瞳眸驟然一緊,往日裡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是同謝瀾如出一轍的驚駭。
不過眨眼的瞬間,綺麗夢幻的天空被烏雲覆蓋住了大半,黑壓壓的,看得人胸口發悶。
沙漠中的風也變大了,裹著黃沙和秋冬的寒意,呼嘯著向周遭肆虐。可以說,九天觀星樓首當其中,因為它實在太高了,整個黃泉乃至沙漠中都找不到比它還高的建築了。
烈風穿堂而過,家具擺件被掀翻,瓜果滾了一地,酒水灑在了亮色的地毯上,房間裡一片狼藉。
樓外也沒有好多少,彩色的紗幔被卷在了空中,像是無根的浮萍,難以決定自己的去留。
飛檐上掛著的八角鈴鐺叮噹亂響,急切地催促著樓里醉生夢死的人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慕容錦瑜白色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那風太冷太硬了,刮在臉上身上,像是被鋒利的刀子割開一般疼。
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如平常無異,「謝瀾,這就是你說的黑風暴?」
「對!」謝瀾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了,一手拿過銀槍,另一隻手拽住慕容錦瑜的手腕就往屋外沖,路過門邊時,看到了榻上的寒衣劍,提醒慕容錦瑜將劍帶上。
「殿下,我們今晚回不去天水城了,這種天氣根本走不了,只能在這裡將就一晚上了。」謝瀾心急,乾脆用了輕功,一路帶著人往下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