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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怎麼少爺的槍掉到這裡了啊?都多大的人了,還是丟三落四的。」
謝伯含笑的語氣中帶著長輩慈愛的責備,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銀槍,小心地拂去了沾染在上面的浮雪。
謝瀾慣用的那杆銀槍是精鐵打造的,分量不輕,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根本就拿不起來,逞強硬拿的話會傷了手腕。
不過謝伯年輕的時候是謝老侯爺的書童,武功是和謝老侯爺一起學的,放在江湖上也能算得上是二流高手了。
雖然人到中年後就疏於練武了,但還是可以不費什麼力氣就拿起謝瀾的銀槍的。
謝伯來到門邊,習慣性地敲了三下門,就站在門外等。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聽到謝瀾的聲音,抬手再次叩響了門,「少爺,您在房裡嗎?」
人就背靠著房門蹲著的謝瀾將臉又往手裡埋了埋,全當自己是個聾子,什麼也聽不見,裝死不應。
「少爺,您的槍掉在院子裡了,老奴給您送槍來了,您在屋裡嗎?」謝伯沒有聽到謝瀾的聲音,又問了一遍。這一次依舊沒有聽到回應,他也沒覺得奇怪。
他們家少爺的習慣是早起練武,從三歲到廿二,不論是颳風下雨,還是酷暑嚴寒,從來不曾變過。
這會兒不過是才卯時,估計他們家少爺是去練武了吧。那他就將槍放在少爺房裡就好了。
謝伯這麼想著,手就搭在了門上,維持著向里推的動作,還沒等用力,「誒」了一聲,忙側頭看右手中拿著的槍。
他們家少爺的槍在他手裡拿著呢,他們家少爺是去練哪門子武去了?
謝伯不用猜,就知道他們家少爺準保是躲在屋子裡,這是不理人了。
雖然他還猜不出是因為是很忙,但謝瀾是他一小帶大的,再了解他不過了。
但凡他自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理人的時候,多半是他不好意思了,不願意出來見人了,羞惱著呢。
謝伯印象最深一次,也是謝瀾第一次將自己關在屋裡不理人,還是在謝瀾四歲的時候。
他記得小謝瀾出府的時候還是個笑眯眯的小仙童,回來的時候蔫巴巴地窩在謝老侯爺的懷裡。
眼睛紅腫著,兩片小臉蛋通紅的,肉乎乎的左臉上有個整整齊齊的小牙印,簇新的衣服上也都是褶子,渾身上下散發著「我很委屈」的氣息。
一看就是和人打架了,還是打輸的那一個。
回到家後,小謝瀾從謝老侯爺的懷裡掙扎著跳到了地上,邁著兩個小短腿蹬蹬蹬地跑進了屋裡,用力關上了門,誰叫也不開,一直到第二日晌午才出來。
謝伯心疼小寶貝,要去哄的時候被謝老侯爺拉住了,聽謝老侯爺笑眯眯地說了宮宴的始末。
他才知道是他們家的小寶貝,誤將那位備受寵愛的皇太弟當成了小公主,紅著臉誇人家漂亮。
宮宴上正和帝見小謝瀾玉雪可愛,還總是光明正大地偷瞄他的小皇弟,心中喜歡的不得了。又覺得小謝瀾一定能和小皇弟玩到一塊兒去,便讓小謝瀾坐到了小皇弟的身邊。
誰能想到小謝瀾嘴太甜了,一口一個殿下您真漂亮,阿瀾喜歡殿下,殿下吃塊桃花酥吧,粉粉嫩嫩的最配殿下了,成功哄得小皇弟炸了毛。
宴會快結束的時候,小皇弟將小謝瀾叫到了花園裡,一頓有模有樣的小拳頭,外加一個牙印,揍得小謝瀾哭了鼻子,也記住了漂亮的小仙女不是小公主,是小皇子。
當時謝伯和謝老侯爺一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都忘記自己是要去哄小寶貝來著。
這件事一直被謝伯珍藏在記憶中,閒暇時就會拿出來回憶一番。
話說回來,當年的那個小公主,現在也長成了霞姿月韻,氣質斐然的雍王了。
謝伯想起最近謝瀾和雍王愈發的親密無間,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緣分這東西啊,當真是妙不可言啊。
「少爺,老奴知道您在屋裡。」謝伯邊說邊推門,感覺到了門後傳來的阻力,還能猜不出謝瀾就蹲在門後面嘛。
謝伯索性也費那個力氣不推門了,笑呵呵地揣著手,裝起了可憐,「哎呦,今兒這風怎麼這麼邪啊,吹得老奴這把老骨頭啊,這個疼呦~等回去了還得敷貼膏藥。」
大概是上了年紀的關係,謝伯的腰和腿都不好,受不得涼,吹不得冷風。稍有不注意,就會酸疼難耐。
所以,謝瀾在來天水城前,極力反對謝伯要跟著一起來的決定。
雲京處於大安偏南的位置,冬天最多下一場雪,且極為短暫。剩下春夏秋三季溫度變化不大,宜人溫暖,更適合謝伯生活。
謝伯也清楚哪裡的環境對自己的身體好,可鎮北侯府里就剩下謝瀾這麼一個主子了。
又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哪裡捨得謝瀾孤家寡人的去了天水城,他自然是要跟著去,在後方幫謝瀾打點好一切的。
到最後,謝瀾也沒有犟過謝伯,還是帶著謝伯去了天水城。
謝伯待謝瀾如親孫,謝瀾亦待謝伯如長輩。現在聽謝伯說了風吹得腿疼,也顧不得那點可有可無的羞憤了,直接蹦起來,「嘩啦」一下拽開了房門。
等看著門外那手裡拿著銀槍,腰杆聽得筆直的清癯老人,哪裡不知道自己是中了謝伯的苦肉計。
謝瀾本來就通紅的臉蛋,又添了一層紅,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反而襯得那雙惱怒的星眸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