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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人是謝瀾的副將,顧鈞。
顧鈞輕功不如慕容錦瑜,晚了一步,才從城門中沖了出來。他堪堪停在城門外,疑惑地看著仰頭而立的慕容錦瑜。
「殿下,您在看什麼?」顧鈞邊往慕容錦瑜身邊,邊疑惑地扭過頭,順著慕容錦瑜的視線向上看。
只一眼,顧鈞驚地肝膽俱裂,瞳眸震顫,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在了浸滿血液的土地中。
將軍,死了?
他們鎮北軍戰無不勝的將軍,就這麼死了?
怎麼會?
怎麼可能?
這不是真的,不是!
「啊啊啊啊啊——」顧鈞撕心裂肺地尖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慕容錦瑜被顧鈞的嘶吼聲喚回了心神,他垂著眼睫,瞥了顧鈞一眼,道:「顧鈞,閉嘴。」
那聲音太過冷淡了,從中聽不出一點屬於人類的感情,像是盆冷水兜頭澆在顧鈞的頭上,冷得他打了個哆嗦,一股涼意自心底瀰漫開來,他真的閉上了嘴。
慕容錦瑜足下一點,扶搖而上,寒衣劍架在「崇」字的「山」上,將全身的力氣都放在寒衣劍上,身體輕飄飄地懸置在半空中。
被掛在城門上的謝瀾的臉上有幾道細細的劃痕,淡紅的血液鋪在臉頰上,不狼狽也不髒,而是一種脆弱易折的美。
慕容錦瑜看著謝瀾臉上定格的笑容,眼圈驀地就紅了,眼白是密密麻麻的紅血色,遙遙看去,一片全紅。
冷白修長的右手溫柔地撫摸著謝瀾已經冰冷的臉,慕容錦瑜彎著唇,笑意溫柔,「阿瀾,你疼不疼?別怕,錦哥來接你了。」
他抬眸,冷冽的掃了眼那把長刀,眸中是冷冽的殺意,從齒間擠出了兩個字。
「蕭霆。」
慕容錦瑜一把拔出長刀,甩手擲向遠方,也不在乎它落在哪裡。他捧住掉落的謝瀾的頭顱,寒衣劍收起,身姿輕盈地飄落回了地面。
跪在地上的顧鈞看著躺在慕容錦瑜懷中謝瀾的頭顱,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
他快速膝行到慕容錦瑜面前,仰望著謝瀾,除了悲鳴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嘖。」慕容錦瑜不耐煩地看了眼哭哭啼啼的顧鈞,嫌棄地撇開眼,「阿瀾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愛哭的副將?他也不嫌鬧心。」
顧鈞不敢回嘴,只用力咬著牙根,透過朦朧的視線看謝瀾。
「阿瀾。」慕容錦瑜撫摸著謝瀾的冰冷的臉,珍重而不舍,「錦哥這就去幫你報仇,等殺了蕭霆,我們就走。」
「顧鈞。」慕容錦瑜收起了溫柔,一張華麗的臉板著,冰冷的像是一張精美的面具。
顧鈞其實是有些畏懼慕容錦瑜的,現在看著他身披紅色的月光,半張臉藏於黑暗中,不知怎地就打了個哆嗦。
可下一瞬,他也顧不上害怕了,因為慕容錦瑜將謝瀾的頭遞給了他。
顧鈞想都沒想,伸出雙手,小心而虔誠地碰過謝瀾的頭。
「你去找阿瀾的身體,找到之後再找輛馬車,在這裡等本王。」慕容錦瑜居高臨下地看著顧鈞,聲音冰冷。
「本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或是遇到多少楚軍,都要將阿瀾的屍身完好無缺地帶到本王的面前來。」
顧鈞抱著謝瀾的頭顱,滿面堅毅,道:「屬下定不辱命!」
慕容錦瑜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最後深深地看了眼謝瀾,轉身走進了崇安門。
顧鈞清楚,慕容錦瑜這是去找蕭霆報仇了。
今日之前,顧鈞只當慕容錦瑜同其他的王公貴族一樣,有些手腕,卻不過是些紈絝之輩,成不了氣候。
可當他親眼看到慕容錦瑜一刀捅死了文慧帝,又下令放火燒死所有王公貴族時,他知道自己以前小瞧了這位雍王了。
他夠狠,夠冷血,也夠愛他們將軍。
他相信,這樣的雍王才能為他們將軍報仇雪恨。
蕭霆和所有的楚軍,都該死!
顧鈞扯下身後的披風,小心地將謝瀾的頭顱放在中間,纏成一個結實的包袱背在胸前。
他拿起自己的長刀,再次走進了崇安門中。
蕭霆的臨時營地很好找,因為雲京城中一片漆黑,早就不復往日的燈火輝煌,歌舞昇平了。
城中的百姓在晌午時收到的警告後,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不敢外出一步,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整座城闃靜的跟座鬼城一般。
蕭霆也當真遵守了與謝瀾的約定,沒有動城中的百姓。
現如今,雲京城中城中只有兩處亮光,一處是火光沖天的皇宮,另一處便是蕭霆的營地了。
慕容錦瑜只要朝著另一處火光走,就能找到蕭霆了。
按理來說,蕭霆進入雲京後,該是入住大安皇宮才是。
可是慕容錦瑜早就命人在皇宮的四周灑滿了攻城用的火油,他下令燒死所有大安皇族時,自然是將這座皇宮一併燒了了事。
蕭霆進城時,皇宮的火勢沖天,滾滾濃煙籠罩著半座城,遠遠地就能看到,著實駭人。
蕭霆也沒想到大安皇室會有這番魄力,他特意讓莊魘帶隊去皇宮附近看看,能不能將火撲滅。
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後,他除了有些遺憾之外,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他改道去了距離皇宮最遠的南城門,讓玄甲軍臨時駐紮在了城門裡的空地上了。
慕容錦瑜出現在了玄甲軍的大營外,月光之下,錦袍上的銀色繡紋光芒流動,好不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