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搶親（二）
「你說不見便不見了嗎？」齊曜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卷進自己的懷裡，緊緊的擁著，就像以前每一次擁抱她一樣，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了剛才的暴烈，強迫自己放低聲音來與她說話。
「槿兒，我怎麼會讓你做妾做外室？我說過你會是我唯一的妻室，這件事永遠不會改變。」齊曜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我去了邊關三個月，在戰場上我拼死殺敵，想著只要能保住一條命，留下什麼傷疤殘疾的便好，這樣回去以後那雲橋公主就瞧不上我了，這婚事也就算了，可是偏我完好無損的從戰場上回來了，待我回來，皇上和皇后娘娘就逼著我們儘快完婚，我沒有法子，只好買通了雲橋公主身邊的下人給她下了毒……」
「你給公主下毒？你不要命了嗎？」蘇槿忍不住驚呼，說完又立刻捂住了嘴，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才放下心來。
看來他的槿兒心裡還是有他的，齊曜滿足了，笑著嘆了一口氣，「為了你，別說是讓我給公主下毒，就是讓我背叛皇上我也……」
「你背叛皇上？」蘇槿更吃驚了，「你到底怎麼做的？你不會是私通外敵，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你……」
輕輕捂住她的嘴，「我沒有私通外敵，我只是投靠了三皇子罷了，當今聖上懦弱無能，根本就不是一個賢能的君王，三皇子雄才偉略，那樣的人才是最皇上的最佳人選。」
「你這是謀逆！」蘇槿驚訝道，「你怎麼能夠因為對皇上御賜的婚姻不滿意就謀逆呢，你知不知道不但被查出來會是什麼後果？」
「我一個人無家無室，就算被查出來也不過時人頭一顆罷了，能怎麼著？難道你是怕我會連累你不成？」齊曜貌似開著玩笑，但實際上卻是很在乎她的想法。
蘇槿搖搖頭，「我不怕你連累我，只是你這樣做沒有必要，皇上雖然懦弱，但比起那些殘暴的君主來說好的多了。」
齊曜聽後搖了搖頭，卻不再跟她爭論，「槿兒，這些你不需要考慮，你只要知道我是絕對不會同雲橋公主成親的就好，所以，能不能求求你，不要放棄我，不要放棄咱們之間的約定，給我點信心，等著我，好不好？」
「可是我……」蘇槿說著嘆了口氣，「我不能對不起韓瑀，他對我並不比你對我的心意差，我絕對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了他。」
「所以你就打算辜負我？」齊曜自嘲的哼了一聲，「魯雲川告訴我你要成親的消息，我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千里迢迢日夜不停的跑來找你，到了這兒你卻只有這句話給我，蘇槿，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蘇槿推開他的懷抱，對著他搖頭，「正因為我的心不是石頭做的，所以我才不想傷害韓瑀，齊曜，不管你做些什麼，咱們倆都是沒有可能了，只希望你為了我，為了自己，彼此保重，不要再輕易去傷害自己了，也不要再為了我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我不會開心的。」說完她提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走著。因為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把蓋頭掀起來過，她固執的認為，她的蓋頭只有她的相公有這個資格。
小步在路上走著，蓋頭底下的臉上早已淚流滿面，她不敢回頭看他，不敢嗚咽出聲，因為她怕一轉身就會心軟，再也下不了這個決心。韓瑀待她情深意重，她不能辜負了他，如果是沒有走到成親這一步，她會義無反顧的同齊曜走，可是現在她若一走，蘇、韓兩家就會成為全朱雀城的一個笑柄，韓瑀將會成為一個笑話，以後他要再想娶妻，怕是不易。
剛下過雪的地面泥濘難走，蘇槿又堅持不肯掀開蓋頭，就只能憑著眼下的一塊方寸之地往前小步的走著，不時還會被大紅嫁衣的裙擺絆的趔趄一下。突然一陣馬蹄聲從遠到近，然後一雙皂黑靴子出現在她的跟前，蘇槿想也不想，便知道定是韓瑀無疑，便故意撒嬌道：「沒瞧見我走的腳都疼了，又看不見路，還不把我抱起來。」
韓瑀怔怔的看著她，聞言不自覺的便問，「你傻呀，掀開蓋頭不就能看見路了？」
蘇槿卻拼命的搖頭，拼命的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帶出哭腔來，「我蘇槿今兒成親，大紅的蓋頭蓋上之後，就只有我相公才能給我掀開。」
韓瑀再也忍不住，緊緊的抱著她，「我怕你會真的跟他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槿兒，我好怕。」
蘇槿也緊緊的抱著他，「韓子成，你就那麼點出息嗎？一個蘇槿有什麼要緊、有什麼好，讓人日日惦記著。」
韓瑀不說話，只是抱了她上馬，自己坐在她身後緊緊的抱著她，驅馬回蘇家。蘇家這會子早就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周圍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的說什麼的都有，蘇家人都緊緊的捏了一把汗，如果槿兒就這麼走了，以後世人該如何看她？她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啊！所以，當看到一對新人穿著大紅的嫁衣出現在馬上朝這邊奔過來時，蘇家人才鬆了一口氣。
柳氏也不讓他們下馬了，直接催促道：「你們就騎馬走吧，再不走就要耽誤時辰了。」早早就算好了今日過門的最佳的時辰，要是耽誤了可就不好了。
一直到人走了，走的遠遠的了，只能依稀聽見嗩吶吹出的喜樂聲，一直站在大門口瞧著的柳氏才鬆了一口氣，轉身看見蘇文山站在自己身旁，嘆氣道：「這幾個孩子可真是讓人操心啊！」
蘇文山拍了拍她的肩膀，「罷了，孩子們的事自有孩子們自己去做決定，咱們就不要干涉了，槿兒這孩子……我看著心裡苦啊！」
柳氏也明白，這件事蘇家人都明白，槿兒要是喜歡韓瑀的話，這門親事也不至於拖到現在了。
看著自家三妹這樣，蘇棠和蘇霜都坐立不安，姐妹兩個背著她們爹娘在內室里說話，蘇棠的淚忍不住的往下流，又怕爹娘瞧見，忙拿帕子擦了，「你說槿兒她，唉，怎麼這麼命苦啊！雖然知道子成一定會對她好的，可是一個女人要是沒法子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塊，這後半輩子怎麼會過的幸福。」此時此刻，她完全忘記了當初她也是支持蘇槿嫁給韓瑀的，現在看見自家三妹這樣，她的心便軟了，那齊曜縱使再不好，也是三妹喜歡的人啊！
蘇霜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走走站站，最後冒出一句：「我去找那齊曜！」然後不顧蘇棠叫喊，抬腳走人。
此時的齊曜在魯雲川的陪同下喝的已是酩酊大醉，不同於那些醉酒的人喜歡酒後吐真言，他醉了，越發的什麼都不想說，不願說。
「齊曜，別喝那麼多了，事已至此，你就想開些吧。」魯雲川陪著喝了幾杯，見他一杯接著一杯有意灌自己，忙勸道。
「想開些？向晚的事你現在能釋懷嗎？」齊曜冷哼一聲，「她心裡明明是有我的，卻跟著那個韓瑀走，她這樣做難道對得起我了嗎？」
蘇霜走進來聽見這話，也冷哼了一聲，「你若嫌她，便該放手，若是惦念她，又何苦說這些話來糟踐她？」
齊曜看了她一眼，並不言語，依舊只是倒酒、喝酒。
「她與韓瑀認識數年，無論她遇到什麼苦難，韓瑀總是會及時的出現在她身邊，這麼些年了，韓瑀對她的付出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她嫁給韓瑀不是為了自己的感情，而是為了自己的良心，也許沒了她，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但是沒了她，韓瑀怕是會活不下去，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更何況你為什麼不早來？要在她成親的時候才來，如果你早來，也許她會動搖，可是現在，木已成舟，全朱雀城的人都知道蘇家三姑娘今兒要成親，嫁的是韓家的少爺，你這麼公然的鬧上門去，是把我們蘇家和韓家的顏面往地上踩，槿兒比你想得多，她自然不會就這麼一走了之，留下這麼一大攤子的事讓別人來替她收拾，」蘇霜說完看著他，「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槿兒她是哭著出嫁的，說明她也不情願，可是她沒法子。」
齊曜依舊一聲不吭，只是喝酒，蘇霜見他如此，也不再多說，轉身走了。蘇霜一走，齊曜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一顆顆的滾落在酒杯里，一飲而盡，然後醉的人事不省。
天色漸暗，夜色漸濃，韓家在朱雀城的宅子裡，賓客們都坐在院子裡笑鬧著給新郎灌酒，蘇槿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新房裡，手中大紅色繡了鴛鴦戲水的帕子早已經濕透。門『吱呀』一聲開了，小荷和琉璃一人端著水盆，一人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姑娘，姑爺在外面敬酒，說怕你餓了累了，讓你且不必等他，洗洗吃點東西就先休息吧。」
蘇槿成親，柳氏給她安排的陪嫁丫頭有四個，一個小荷、一個琉璃、一個京郊莊子上白莊主的女兒白果，還有一個是柳氏自己身邊的丫鬟叫嬌杏的，本是買了跟著紫藤學規矩想要代替紅杏的，可是大荷已經跟溫豐訂了親，便不能再跟著蘇槿出嫁，所以柳氏就把嬌杏給了她。本來蘇槿不想要琉璃跟著的，可是琉璃堅持，吳冬兒也說自己早已經把蘇家當成了自己家，沒有了琉璃也不會覺得難過的。柳氏聽了便把自己身邊的另外兩個二等丫鬟撥給了她，讓她好生住著，並交代下人們把吳姑娘當做同小蕎兒一樣的對待。對於柳氏的為人，琉璃自然是知道的，見她都這麼說了，自己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蘇槿剛想自己掀開蓋頭洗漱，就見韓瑀大步走了進來，見她便笑道：「我記得你說，這蓋頭一定是要相公給掀開的，所以我就忙趕了過來，好在你還沒有自己掀開。」說著就伸手挑起了她頭上的大紅蓋頭，看見她紅腫了的眼圈心中自然是『咯噔』了一下子，面上卻是不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外面還有賓客沒有走，我還要去招呼，你先休息吧。」
蘇槿點點頭，看著他出去，才緩步走過去由小荷伺候著洗漱了，琉璃扶著她在桌前坐下，「姑娘，吃點東西吧，這些點心都是你平時愛吃的，難為姑爺記在心裡，特意讓廚房給你做的。」
「不了，我吃不下。」蘇槿搖搖頭，站起身走走到床邊，琉璃和小荷便幫著她把嫁衣給脫了，只穿著裡衣，待她上床睡下，又幫她把被子蓋好，把火盆里的炭火撥的更旺一些。
兩個丫鬟退出去，正好遇到蘇棠來瞧她，知道她睡下了也就沒再進去，只囑咐兩個丫鬟好生的在門口守著，等韓瑀回來才許她們走。
琉璃和小荷知道晚上要守門，就都特意穿的厚厚的，兩個人無事，就小聲的說著話，「琉璃，你說咱們姑娘這是好命還是不好？那齊將軍和咱們姑爺都這麼喜歡她，但是姑娘只有一個啊，一顆心只能給一個人，偏兩個人都來掙，這不是讓姑娘為難嘛！」
琉璃也嘆了口氣，「感情這回事只有彼此兩個人才能說的清楚，我瞧著姑娘喜歡齊將軍更多一些，要不是聖上賜婚，姑娘大概現在也不會回來，她與齊將軍是兩情相悅，不過，齊將軍現在已經有了公主，京城裡的環境又那樣複雜，倒是在朱雀城嫁給姑爺是最好的了，姑爺把咱們姑娘看成眼珠子一樣的，姑娘斷然是不會受委屈的。」
「可是我瞧著姑娘難過的很，眼睛都哭腫了。」小荷擔憂道，「我覺得姑娘心裡還是有齊將軍的，唉，我瞧著姑娘這樣都替她難過，自從我一進了蘇府，就從沒見過姑娘這樣，她是個開朗的性子，成日裡沒心沒肺的嘻嘻哈哈，除了生意上的事還真沒有什麼事能讓她發愁的，不對，生意上的事她也沒犯過愁，咱們姑娘就是那麼聰明，可是現在卻是這般，我真是都快看不下去了。」
琉璃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聽見房裡傳出咳嗽聲，仔細一聽，還有翻身的聲音，兩人便忙止了聲，不再說話了。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一身大紅新郎服的韓瑀回來了，喝的腳步都走不穩了，兩個丫鬟忙把他扶了進去，幫他擦洗了臉和手，又幫他脫了外衣，才退了出去。韓瑀踉蹌著走到床邊，見蘇槿已經睡著，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臉，又摸了摸她紅腫的眼睛，喃喃道：「我知道你的心裡有他，可是我要謝謝你依舊回來與我成親，就算得不到你的心，這輩子我也願意就這麼守著你，看著你，直到咱們彼此白髮蒼蒼的那一天。」
待韓瑀睡去，蘇槿的眼睫毛顫了顫，一顆眼淚滾了出來，她的眼睛卻沒有睜開，此刻的她滿心的糾結和擔憂，不知道齊曜會怎麼樣？自己轉身離開他會怎麼樣？會不會恨自己無情無義，會不會當真回京去娶了雲橋公主？她翻了個身子，使自己背對著韓瑀，睜開了眼睛，可是為什麼她怕他恨自己，又盼著他恨自己，怕他當真娶了公主又盼著他娶了公主才好呢？
今晚韓老爺子並孫氏也住下來沒有回去，連同韓宸和蘇棠帶著暖心也都一併留下來住了，就是為了早起的新媳婦敬茶。一大早小荷和琉璃就來喊人，韓瑀聞言起身洗漱，見蘇槿依舊沒醒，就沖兩個丫鬟搖了搖頭，輕聲道：「讓她再睡一會吧。」
蘇槿卻是聽見了的，揉了揉眼睛做起來，小荷和琉璃幫上前去扶著她，「姑娘可醒了？老爺和夫人那邊等著敬茶呢。」
「是啊，我竟然給忘了，琉璃，快點幫我拿身衣服過來。」琉璃拿了衣服過來，和小荷一起快速的幫她穿上，白果與嬌杏一個端了乾淨的水來，一個端了早飯，蘇槿洗漱，韓瑀便給她盛上粥涼著，然後坐下等著她一起吃了早飯，兩個人先去方嫂子那邊抱了換生交給琉璃，才一起急急忙忙的往孫氏那邊去了。
他們來的不算晚，韓老爺子和孫氏也是剛剛吃完早飯，韓宸和蘇棠帶著暖心也剛剛才到，孫氏卻不高興的瞪著蘇槿，「作為新媳婦怎麼能夠起這麼晚？不知道要早起給公婆敬茶的嗎？」
要是以往，蘇槿一定還她幾句，堵的她說不出話來，可是現在她卻沒什麼精神，一句話也不說，只點頭稱是。韓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蘇棠則是擔憂，忍不住替她開口道：「母親，槿兒她昨天累了一天了，早起晚起一些也是能原諒的，您就不要責怪她了。」
韓老爺子也瞪了孫氏一眼，「大清早的吵嚷什麼？孩子們這不是來給你敬茶了嘛，其他的話就別再說了。」
孫氏一向害怕韓老爺子，他一發話，她當真就什麼也不再說了。韓瑀和蘇槿敬了茶，大家都給了賀禮，連換生都接到了蘇棠給的長命鎖，孫氏卻什麼都沒拿出來，韓老爺子瞪了她一眼，見她依舊毫無表示，就從自己懷裡取出一樣東西來塞給了蘇槿，蘇槿拿起來一瞧，竟是一個西洋表，忙退回給他，道：「這太貴重了，換生還小，您給了他他也不會用，沒得浪費了，您還是收回去吧。」
韓老爺子擺擺手，「這東西雖然珍貴，卻並不是拿銀子買不來的，無妨，你且替他收著就是了，小孩子長的很快的。」
蘇槿便接了，孫氏板著一張臭臉，也不給人好臉色，但也沒人去看她的臉色，韓瑀和蘇槿帶著換生就回去了，韓宸因為今兒個官府有事，便也回去了，蘇棠帶著暖心跟著蘇槿回了他們的院子。待人都走了，韓老爺子就狠狠的說了孫氏一番，還告訴她不許在這兒久待，明兒個就要回青石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