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所謂的表姑
這四輛馬車突然出現在柳樹村的村口時，幾乎驚動了村里所有的人，見村民都圍了過來，蘇文山就帶著蘇文海下了馬車跟鄉親們打招呼，見自家引起這麼大的轟動，小呂氏自然很是得意，念叨起來沒完沒了，蘇翠不堪其擾，挖苦了兩句才讓她住了口。
老早的就有人去通知了呂氏，呂氏是個要面子的人，見兒子如此給自己爭光笑的合不攏嘴，讓蘇冉攙扶著她到家門口等著。
姜潤不是蘇家人，早在進柳樹村之前就騎馬離開了，現在這從馬車上下來的便都是蘇家的人了。尤其是大房一家，穿著華貴，又有丫鬟伺候著，羨慕的有些人眼都看直了。柳氏的虛榮心也被大大的滿足了，蘇槿卻是受不了這些個，讓抱了換生和小蕎兒的紫藤、紅杏跟著自己進了院子，大荷小荷並琉璃也都各自拿了行李進了屋。
蘇槿熟門熟路的回了自己家院子，倒不是她有意要生分什麼的，而是這次回來的人多，二叔他們有自己的屋子，三姑住哪兒？自然只能住他們原先住的那個屋子，自己家人多，連小廝帶丫鬟的，還是分開省事。
屋子裡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住人了，一推開門就是塵土撲面，蘇槿嘆了口氣，讓豆子去把馬車牽來一輛，讓抱著孩子的紅杏和紫藤先去馬車上等著，馬車裡點了小爐子，比外面這凍死人的天不知道要暖和多少。
「大荷去生火，小荷和琉璃先去掃掃地，等大荷把熱水燒出來咱們再擦桌子、椅子的。」蘇槿立刻就分配人手準備幹活，這次也沒多帶丫頭，只帶了她的三個丫頭並紅杏、紫藤，還有豆子這些人，因此一時也有些忙不過來，待柳氏和蘇翠都過來幫忙，也直忙了一兩個時辰才算把屋子裡收拾的能夠住人了。
老宅那邊好容易送走了來看熱鬧的鄉親們，這時已經到了下午，在馬車上顛簸了一天多的這些人都已經累的沒什麼精神了，呂氏就讓蘇冉去做飯，蘇冉卻懶得動彈，從原先大房住的那間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婦人，大約三十出頭的模樣，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樣，身後還跟著一對一般大的兒女，都跟蘇槿差不多大了。
看見這人，一臉疲累的坐在椅子上喝水的蘇文山一下子站起身來了，「婷妹，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兒？」
那個被稱作婷妹的婦人露出一臉的淒婉，人人都以為她要說些什麼，可她卻是什麼也沒說，只低著頭低沉著聲音沖呂氏說了句，「姑母快別為難冉妹了，我去做飯。」說著就叫著一雙兒女去了廚房燒火做飯。
這邊蘇文山免不了要問呂氏她的情況，呂氏便道：「她早些年不是嫁給了個貨郎嘛，那貨郎也不知得罪了什麼人反正進了大牢就再也沒有出來，說是死在裡面了，連住的房子也沒官府收了去了，說是那貨郎欠了人家不少銀子，人家就拿他的宅子抵債了。這孤兒寡母的也沒地方可去，你二舅不是早就沒了嘛，你二舅母又嫁了，那家裡也容不下她，她又沒個親兄長弟弟的，這不，就找到咱家來了。」
蘇文山聽了久久沒有說話，呂氏見狀就笑道：「當時你差點也就娶了她了，可惜她先說給了那貨郎，」說著壓低聲音繼續道，「青她娘看上了你你卻沒那心思，最後還不是便宜了她柳青翠。」
見他娘又提起這事，蘇文山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呂氏見他如此也就不再說了。不多時呂婷做好了飯菜端出來，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我想著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急著吃飯，也就沒做那些複雜的，就簡單的做了點面和幾個青菜，先吃點墊墊吧。」
呂氏自然招呼兩個兒子吃飯，蘇文山起身要走，呂氏自然攔著，蘇文山無奈道：「娘，你沒瞧見二弟妹也帶著孩子在這兒吃飯，我得回去叫青翠和孩子們過來吃飯。」
「那邊不是有丫鬟伺候著嘛，還差這一口了？」呂氏拉著他坐下，蘇文山想著呂氏說的也對，也就坐下了。
呂婷聽見卻是有些好奇，一邊給眾人盛面一邊含笑問道：「大表哥不是在鎮上開酒樓嗎？家裡還請了丫鬟僕人嗎？」
小呂氏快嘴快舌道：「我大哥早就不在鎮上了，去了朱雀城，掙了不少銀子，家裡自然是有丫鬟小廝的，我們如今也去了城裡……」
「二嫂，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蘇翠白了她一眼，叫旭哥兒和小迪，「旭哥兒牽著妹妹的手一起去叫大舅母她們一起過來吃飯。」
小迪板著手指頭數，「還有槿兒姐姐、爍哥哥，還有小蕎和小換生弟弟，還有……」她還沒數完，就見外面進來兩個丫鬟，手裡還提著兩個食盒，就立刻撲了過去，「大荷姐姐、小荷姐姐？」
大荷和小荷因為手裡提著食盒自然沒辦法抱她，蘇翠看見就忙走出來把小迪抱起來，問道：「我這生好想讓旭哥兒個小迪去叫你們來吃飯，我大嫂呢？怎麼沒過來？」
大荷笑著把食盒打開放在桌子上，「我們夫人叫我們來送飯，家裡剛收拾乾淨也沒什麼菜，好在臨來的時候在青石鎮上買了些。」說著就把食盒裡的菜一樣一樣端出來，鴛鴦豆腐、南瓜燜排骨、粉蒸芋頭、紅燒魚，再一道香噴噴的雞湯，並一大盆米飯。都拿出來行了禮就要走，蘇文山忙道：「都端了來，你們吃什麼？」
小荷快嘴道：「我們自有吃的，老爺吃完飯就早些過去吧，我們姑娘要找老爺有話說呢。」
看著桌子上擺的這些菜，再看看自己做的那些粗糙的飯食，很明顯的就落了下乘，再看那兩個丫鬟的身影，呂婷和她的一雙兒女眼睛裡都是羨慕和嫉妒，連丫鬟都穿的這麼好，那夫人和姑娘該是怎生打扮的呢。因此吃過飯收拾好了，她就找了蘇翠，「翠娘，我該去給大表嫂問個好的，可是我這麼冒失的去也不好，要不你帶我過去？」
蘇翠是知道當年她跟自家大哥那點事的，又見她這次來了還是年輕時候那副做派，心裡不喜，也不怎麼願意搭理她，只道：「我大嫂她們累了這幾天了，怕是都休息了，你就不要去打擾了，要想見以後有的是機會。」
誰料這人卻是個不聽勸的，見蘇翠不肯帶她去，就去找了小呂氏來，她們也算是堂兄妹，小呂氏不像蘇翠想的那麼多，張口就答應她帶她去了。兩個人繞到後面院子裡，見院子裡靜悄悄的竟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就兀自推開門走了進去。一直進了正屋，見左右也無人，正要往裡間裡去，聽見動靜的蘇槿從偏房屋出來堵住了她們，「二嬸，你不回去歇著到我們家來做什麼？」
小呂氏向來膽子大的很，只是懼怕蘇槿的蘇霜，因為這兩個丫頭生起氣來可是六親不認的。因此見她臉色不豫，就忙解釋道：「槿兒啊，是她要我帶她來的，說是想跟你娘打個招呼。」
「這位是？」蘇槿早就好奇的打量人了，不過只是打量了一遍，她對眼前這個婦人就沒了好感，看著柔柔弱弱、嬌滴滴的，但目光閃爍，看來不是個表里如一的人，再說年輕的姑娘家要是如此倒是要惹人憐愛的，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如此，難免有些做作之嫌。
見她問小呂氏忙回：「是你祖母的外甥女，你爹的表妹。」
「哦。」蘇槿故作不在意的應著，貌似隨意的問了一句，「既然是親戚我娘自然是沒有不見之禮，只是我爹和我娘現在休息了，實在是不好再把他們吵起來，反正都是親戚，也不差這麼一時半會的了，表姑，您說是吧？」
「是是是，就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呂婷沒討了好去，忙忙的走了，小呂氏正要跟上去，卻被蘇槿叫住了，「二嬸，我房裡有點心，要不要去我那裡坐坐？」
小呂氏自然是要去的，就跟著蘇槿去她房裡坐了一會，也就這麼一會，蘇槿就把呂婷的來歷摸了個一清二楚，包括她跟自家老爹的過去。看來娘是遇到對手了，這個表姑分明是來者不善，怕是不只是來住段時間這麼簡單的，如果她是想來投奔老爹的呢？現如今自家的情況不知道多少人眼熱，爹又只有娘一個人，這表姑不會是打的這個主意吧？
呂婷還真是有這麼個想法，不過她也只是想一想，她的一雙兒女卻是現實的很。她的女兒叫蓮姐兒的滿眼的羨慕嫉妒恨，「娘可瞧見我那表舅母了？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呂婷搖搖頭，「只見到了她的三女兒，長的真是個美人兒，可見她娘也差不了的。」
「不差又能好看到哪裡去？娘你可別妄自菲薄，忘了你當年可是咱們村里出了名的好看，我瞧著這大表舅家如此富庶，要是咱們能攀上他，以後咱們娘三可都不用再過的如此艱難了。」蓮姐兒冷哼了一聲，「娘你且先討好大表舅，試探一下他是否對你還有舊情，如果有的話咱們倒是能利用這個，到時候跟著他去朱雀城，聽姑祖母說，他家裡可是什麼都有，丫鬟僕人一大堆呢。」
聽了女兒描述的這些，呂婷哪有不心動的，她也是想過好日子，不然當初也不會不顧跟蘇文山的感情就嫁了那個拿得出大筆聘禮的貨郎了，可是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他就算是能記得起當年的那段情又能如何？畢竟他現在也早已經成家立業為人父了。便只嘆了一句，「談何容易啊？」
蓮姐兒卻並不這麼想，「娘別泄氣，當時您不也是略施小計那王財主就要納了您為姨娘嘛，要不是他那正室太過彪悍，咱們何至於灰頭土臉的被趕出來，不過娘，這個大表舅可不一樣，不管怎麼說他也不會把咱們趕出府，因為就算這事兒不成您還是他的表妹啊。」說著偎在了娘親的懷裡，「娘，不管怎麼樣咱們總得試試，不然難道咱們一輩子就在這破破爛爛的屋子裡住著了嗎？女兒也找不到好親事沒法幫襯娘家，弟弟也無法上學讀書考取功名了。」
是啊，自己還年輕，總不能就這樣稀里糊塗的一輩子就過去了吧？呂婷想了想決定還是按照女兒說的試一試，就算不成蘇文山他也絕對不敢把自己攆出去的，這一點她還是有把握的，因為蘇文山是個老實忠厚的人。
第二天呂婷就徹底的實施了自己的計劃，蘇文山走到哪她就碰巧出現在哪。蘇文山早起挑水，她就拿了帕子站在水缸前等著，嬌笑著說：「表哥起的真早，瞧這滿頭的汗，可別著了涼，我給你擦擦吧。」要麼就是在蘇文山外出會友喝醉了酒後，趁機把他扶到自己屋裡歇息，被蘇翠給逮住了幾次，劈頭蓋臉的一陣數落，她也沒覺得害臊。
柳氏在自家院子裡倒是不知情，因為她忙著看顧兩個孩子，更是因為她壓根就不願意到老宅露面，她知道只要自己去了就必然有是非，還是不去的好。這不，一直到蘇翠拉了她去看，她才知道了，又想起前段時間女兒的告誡，當時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可是現在看起來卻是不得不防啊！
晚上蘇文山從老宅回來，柳氏就坐在床沿上看著他，屋裡除了柳氏連孩子都被抱出去了。蘇文山也沒在意，就在火爐旁的椅子坐下，摸了摸水杯是溫的，端起來就喝了一口，看著爐子裡跳躍的爐火，想起剛才在老宅門口被婷妹攔截著問的那句話，又想到自己與她年輕的時候，那時候她才只有十六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自己與她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好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陽光都是格外的美好……
『啪！』的一聲響打斷了蘇文山的思緒，他猛地抬頭看見柳氏帶著怒氣的臉，突然覺得有些愧疚，自己這是怎麼了，不管跟婷妹有什麼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陪伴在她身邊陪他經歷了風雨的是青翠，自己不能辜負了她。想通了就湊上前去陪著笑，「怎麼了？是不是嫌我這兩天沒時間陪你了？」
柳氏卻是一聲冷笑，「我還以為你把我們娘幾個給忘了呢？挑水有給擦汗的，喝酒有給餵水洗臉的，這樣的待遇好著呢？我還在這給你教養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呢，蘇文山你說，是不是要弄個妾回來？」
「妾？」蘇文山驚了一下，自己雖然心裡對婷妹還有那麼點感情，但是要納她為妾這事卻從未想過，也不可能的，自己都這麼大年紀了，兒女也有一大堆，哪裡還會再去想那些事。
「怎麼？不當妾還要取代我柳青翠當正室啊，就算你願意我願意，也要看我的孩子們願不願意！」這會子就說我的孩子，而不是說咱們的孩子了。
蘇文山好笑的搖搖頭，「你想哪兒去了，我怎麼會納妾，都這麼大把年紀了，不要再鬧了，讓人聽見笑話。」
「你做出這種事來不怕人笑話，我就怕人笑話了？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今兒個必須給我說清楚！你跟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柳青翠掐著腰擰了蘇文山的耳朵，「幾天不收拾你你就要上房揭瓦了不成？我可告訴你，有我柳青翠在一日，你蘇文山就老老實實的夾著尾巴做人，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這般彪悍的婆娘怎麼就是自己當初死活看上了非要娶的人？蘇文山無可奈何，疼的連聲呼叫，「疼，哎喲，疼啊，青翠你鬆手，疼啊……」
「你還知道疼？」柳氏鬆了手，依舊掐著腰伸指指著他的額頭，「快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文山捂著耳朵在自家那快要散了架的椅子上坐下，欲要伸手去拿茶杯，被柳氏一瞪，手碰到那青瓷茶杯又縮了回來，老老實實的坦白，「我跟她真的沒什麼。」在看到柳氏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後，耷拉了頭，「要是非要說有事的話那也是年輕那會兒，我跟她……說好了要成親的，可是後來她嫁給了一個貨郎，可能是嫌我窮吧，我拿不出聘禮錢，那貨郎卻出手闊綽，她就嫁了，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再後來我遇到了你，咱們就成親了，就這些。」
「那麼說，她是突然冒出來的你也不知情？」柳氏在火爐邊坐下，順手撥了撥爐子裡的炭火，讓它燒的更旺一些。
「自然是不知情的。」蘇文山忙道，「我只是覺得她們母子可憐，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也沒個去處，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是親戚，我娘讓她們來家裡住著也算是盡了親戚間的情分，更何況家裡也只有娘一個人，我尋思著，尋思著……」
「你不會是想把你娘接回咱們家住吧？」柳氏立時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