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買賣
待呂氏蒸完雞蛋羹，端到院子裡打發爍哥兒吃著，自己又進了小呂氏的屋子。見那接生婆已經走了，就板著臉問道：「你是怎麼打算的？當真要把這孩子給賣了？」
小呂氏抬頭看看婆婆的臉色，也沒瞧出什麼意思來，就狠了狠心說道：「賣了吧，反正家裡也不缺女娃子，能賣五十兩銀子呢，等我調養好了身子再懷一個，我就不相信我生不了兒子的。」
呂氏『嗤』了一聲，面上明顯帶著不喜，「也罷，隨你吧，我就等著看你什麼時候能給我生個孫子來。」然後站起身往外走，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仿佛發泄似的說道：「白瞎了我那麼多補品了，早知道是個丫頭片子就不該生下來。」然後『哐當』的把門關上走了。偏巧一出去就瞧見蘇青正坐在爍哥兒旁邊吃他的雞蛋羹，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蘇青脊背上，「這也是你能吃得的，成日裡什麼都不干，就知道吃，怎麼不吃死你！」
外面再說什么小呂氏也聽不見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淌。記起出嫁前娘曾叮囑她，說姑母喜歡男娃子，讓她無論如何也要給蘇文海生個帶把兒的，當初她沒放在心上，覺得呂氏是自己的姑母，難道還能跟那些惡婆婆一樣來刁難自己嗎？前頭生梅丫頭和青丫頭的時候，婆婆雖然也不怎麼願意，但是也沒多說什麼，這一次，誰想婆婆竟然反應這麼激烈。想到這裡，她低頭看了一眼砸吧著小嘴努力的往她胸前拱的孩子，頓時就有些厭棄，閉了眼嘆息一聲，就當咱們沒有這母女緣分吧。
蘇槿和蘇棠自是聽見了，兩個人都皺著眉頭，心裡戚戚然。蘇槿嘆了口氣，「二姐，我總覺得不能讓二嬸就這麼把這孩子給賣了，那不是小貓小狗，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啊，怎麼能剛生下來就給賣了呢，如果是賣到個好人家還好，要是那戶人家不是個良善的，這孩子一輩子可就完了。」
蘇霜點點頭，又聳了聳肩膀，「那又能怎麼辦？二嬸家的事咱們還是別管了，省得出力不討好。」
「不行，我狠不下這個心。」蘇槿怎麼想怎麼也狠不下這個心去，想到屋裡那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嬰兒就這麼要被賣了就難受，「二姐，你帶著秋涼先回鎮上去，讓毅表哥找個人去打聽一下那個什麼馮家，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如果真是戶好人家如那接生婆所說倒也罷了，如果不是，就不能由著二嬸胡來。」
蘇棠點頭，心裡想著現在有不少窮苦人家生的孩子多養活不了就賣了的，她也見過多次，小妹怎麼這麼激動，但是見蘇槿是認真的，也就沒說出來，而是問道：」那你和爍哥兒呢？」
「我想留下來聽信，但我要是自己留下祖母肯定不樂意，就說爍哥兒想留下住兩天，要是明天那接生婆還不來再讓他回去，反正他後日才上學堂。」蘇槿立刻就做了決定，立時就催著大荷和秋涼趕快做飯。
午飯很簡單，就是一個涼拌黃瓜，還有一個絲瓜雞蛋湯，還有一大盤小鹹菜，好歹饅頭還是白面的，另外蘇槿又讓大荷和秋涼燉了雞湯，本來呂氏是不許的，但想了想覺得好歹小呂氏也是自己的侄女，做的太過了自家大哥大嫂也不願意，也就沒攔著。
吃了飯蘇棠就帶著秋涼走了，對於爍哥兒能留下來呂氏很是歡喜，還熱情的說要讓爍哥兒晚上跟她一起睡。爍哥兒哭著一張臉去看自家三姐，蘇槿安撫道：「好爍哥兒，你就忍忍吧，難道你忍心看小妹妹就這麼被二嬸給賣了？咱們要等著二姐的消息，你可不能打退堂鼓，拖三姐的後腿。」
爍哥兒已經九歲了，已經懂事了，蘇槿也就沒想瞞著他，就照實都跟他說了，她相信爍哥兒是個善良的孩子，不會撒手不管的。
果然，爍哥兒堅定的點點頭，「三姐你放心，不過就是跟祖母一起睡嘛，祖母那麼疼我，既然她想讓我陪著她那我就陪著她好了。」
蘇槿欣慰的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誇讚道，「好爍哥兒，三姐太愛你了，等忙完這件事，三姐就求爹娘給你找一個教武的先生，好不好？」
爍哥兒立時就蹦了起來，拍著手笑道：「好啊好啊，謝謝三姐，三姐我也太愛你了！」說罷捧起蘇槿的臉就親了一口，姐弟兩個笑的很是開懷。大荷在一邊見了滿眼的羨慕，想著自己跟小荷從小顛沛流離，現在終於安穩下來了，而且還能姐妹兩個一起伺候主子，真好。
第二天那接生婆果真又來了，躡手躡腳的進了小呂氏的屋子。蘇槿正在屋裡看著蘇冉繡帕子，見狀忍不住往外探了探頭，蘇冉瞧見輕『嗤』了一聲，「有什麼好看的，二嫂這種人雖然平常就不怎麼靠譜，可是也沒太過離譜過，現在竟然靠賣孩子來掙錢了。」說罷搖了搖頭。
蘇槿聽了便知她是知道些內幕的，忙試探的問道：「小姑姑，難道二嬸真的要賣了小妹妹嗎？」
「你以為呢。」蘇冉把剛剛繡好的帕子迭好了放在一邊，又拿起自己還沒做好的嫁衣看了看，仔細的摸了摸那鴛鴦戲水的圖案，滿意的點點頭笑了，「我聽娘說，那馮家能給五十兩銀子呢，二嫂盼著能給二哥生個兒子好收收二哥的心呢，這女娃子是要不得了，就是不賣了將來也不會好好待她的，不說梅丫頭，你只看青丫頭，才九歲，爍哥兒也是九歲，待遇可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的了。」
這倒是實話，蘇槿又笑著問了句，「小姑姑可知道那馮家是什麼樣的人家？」
蘇冉像是聽出了什麼，抬頭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對這事這麼好奇了？我可告訴你，你二叔那邊的事你可別管，管也管不了。」
蘇槿點點頭沒再說話，看著外面隨風揚起的柳枝發呆，不是她想要多管閒事，而是不管的話自己的良心過不去，前世的時候看到同學朋友都帶著自己的孩子，她也曾想過要有一個孩子，最好是個女兒，可以幫她梳頭髮扎小辮，還可以給她穿漂亮的花裙子，把她打扮成小公主一樣，給她所有的美好。所以現在看到二嬸生下來的小妹妹那麼可愛，她真的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就這麼給賣了，她做不到。
那接生婆來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大荷說去給小呂氏送飯的時候依稀看著好像是在數銀子，蘇槿就明白了，這事看來是已經定下來了，只是那接生婆倒是還沒把孩子抱走，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下午的時候蘇霜又回來了，跟她同來的還有柳毅，兩人神色嚴峻，一下馬車就把蘇槿拉到了一邊去說話。
「二姐，毅表哥，怎麼樣？查出結果來了嗎？」
蘇霜搖了搖頭不說話，柳毅便解釋道，「我叫夥計去打聽了，鎮上開雜貨鋪子的倒真是有個姓馮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家。」說罷見蘇槿眼巴巴的瞅著，就繼續說道，「這個馮家在鎮上開雜貨鋪也有十來年了，倒是一打聽就打聽著了，他家有三個兒子，大的已經十二了，兩個小的一個七歲，一個四歲，跟你說的倒也能對得上，不過那個四歲的小兒子身子不太好，說是胎裡帶出來的毛病，腦子不太正常，去打聽信的夥計說，那馮家的曾私下跟鄰里說想要給兒子尋個童養媳養著，可鄰里背地裡都說誰家會捨得把自家好好的女娃子給她家傻兒子，至於他家是不是為了這事買二嬸家的小妹子，這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真的是那馮家為了給兒子養童養媳才要買孩子的，這事可真是傷天理了，但怎麼才能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呢？不管是問祖母還是問二嬸和梅姐姐，她們都是不會告訴自己的。
「這還不簡單。」蘇霜輕笑一聲，「等那接生婆來了你們等著，我一定給你問出來。」
蘇槿看了二姐一眼也笑了，「就依你。」
誰想那接生婆直到晚上才過來，跟著她來的還有另外一個婦人，想來應該就是馮家的了。不多時小呂氏屋裡亮了燈，裡面摸索著開了門，蘇文海不在家，開門的是蘇梅。只見她穿著單薄的衣衫靜靜的站在門口，粗黑的大辮子垂在胸前，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你們來了，我妹妹已經睡著了，你們抱走吧。」
聽見這話被她這麼平靜的說出來，蘇槿有些錯愕，本來她也只是認為自己這個堂姐有些憤世嫉俗，沒想到她竟然還這麼心狠，蘇槿的心又涼了一些。
夜漆黑一片，沒有月亮只有少數的幾顆星星在眨著眼睛，夜裡的風還是寒冷的，吹過人的皮膚直起了一層疙瘩。蘇槿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猛然抬頭間，正好瞅見祖母的屋門口站了一個人，看身形正是呂氏，她總算還是不忍心嗎？但眼看著馮家的已經抱起了孩子，呂氏還是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