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惦記
馮家的馬上就要把孩子抱出來了，接生婆一直沒有單獨自己出來，所以蘇霜沒有機會問話，可是也不能因為不知道就任由人把孩子給抱走吧。
蘇槿忍不住了，伸手推開老宅的大門走了進去，正好把剛抱了孩子出來的馮家的和接生婆堵在了那裡。
柳毅拿著火把跟在蘇家姐妹後面，被火光一照，馮家的有些不自然的低了低頭，似乎想把孩子往懷裡多塞一些，好把孩子擋在黑暗裡。
蘇槿一個箭步就把還在熟睡中的嬰兒搶了過來，馮家的沒防備，就被她搶了去。慌忙的斥責了一聲，「這是誰家的孩子，這是幹什麼啊？」
呂氏躲在屋裡一直沒有出來，小呂氏聽見動靜就讓蘇梅攙著她一起出來了。看見蘇槿懷裡抱著的孩子怒道：「槿丫頭，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把孩子給這位嬸子！」
「二嬸是想把孩子賣了吧？」蘇槿一仰脖子索性挑明了大聲說道。
小呂氏心裡一緊，雖然賣孩子沒什麼的，但大家都是私底下偷著賣，要是賣自己的孩子還要正大光明的被村子裡的人知道了要笑話的。
「你嚷嚷什麼！我不是賣孩子，我是養不了了，要把孩子送給你這位嬸子。」她忙解釋了一句。
「送？」蘇槿笑著搖搖頭，「我不認識什麼嬸子，我只知道這是鎮上雜貨鋪馮家的，她家裡有三個兒子，最小的那個腦子有毛病是個傻子，她想要買女娃子是為了將來給小兒子當童養媳呢，我沒說錯吧？馮家的？」
馮家的沒料到來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細，慌張的露出了著急的神色，「我小兒子不是傻子，他只是神智不太清楚，我正請大夫給他醫治，一定能治好的。」
「看來是真的了？」蘇槿小心翼翼的把懷裡的孩子交給大荷，自己則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二嬸身邊，「二嬸，你聽見了？這馮家的要買孩子是為了給自家的傻小兒子買童養媳呢，你就當真這麼狠心？要把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送給旁人？你知不知道你這一狠心，這孩子的一生就毀了。」
「這……」小呂氏被噎了一下，有些猶豫。蘇梅攙了她娘一把，輕聲卻堅定的說道：「娘忘了爹看到這孩子時的神情了嗎？忘了祖母嫌棄的話了嗎？忘了外祖母叮囑您一定要懷上個兒子嗎？若是留下這孩子，這一年半載的您都沒辦法再懷孩子了吧？」
孩子生下來就得自個養著，呂氏不會給看著，她娘家母親還要照看哥哥的兒子也沒空給看孩子，梅兒還要照看青兒，還要做家務，小呂氏沉吟了一下，仿佛在心裡做好了決定，猛地抬頭看向馮家的，只是話是對蘇槿說的，「不許你多事，孩子是我生的，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還用不到你一個晚輩來教，馮家嫂子，你們把孩子抱走吧。」說罷毅然的轉身要回屋。
「二嬸，你當真這麼狠心的不要她了？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蘇槿不死心的又追問了一句，她實在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狠心的母親，你又不是當真養不起一個孩子。
回答她的只有小呂氏的一個背影和蘇梅諷刺的笑容。
「是不是這個孩子以後無論怎樣都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她又問。
小呂氏只「嗯」了一聲就已經進了屋，關了門，很快屋裡的燈就熄滅了，屋外一片黑暗。
馮家的見狀忙搶過孩子同接生婆一起出了蘇家老宅的大門，還沒來得及上馬車，就被柳毅攔了下來，她驚慌失措的喊了句，「你們還想做什麼？這孩子的母親已經把孩子賣給我了。」
「是賣給你了。」蘇槿收起內心裡的難過，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不過你可以把孩子賣給我們。」
「我憑什麼要把孩子再賣給你們，我不賣！」
蘇槿上前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賣？你再說一句不賣我就把你……把你扒光了綁在樹上！我看你丟不丟得起這個人！」本來她想說要把這件事公布於眾，可是一想這種事在這個時代算是很正常的了，就是大家知道了頂多嚼兩句舌頭，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所以就改了口。
柳毅幾個聞言驚詫了一下，顯然是也被蘇槿驚到了。
「你敢？！」對於在黑暗中的威脅，人總是本能的有一種害怕。馮家的後退了一步，想努力的把身子縮到接生婆身後，那接生婆也很是意外，都是一個村的，據她所知，這蘇家的幾個孩子都是溫柔敦厚的，當然了，除了那個冷冰冰的老二之外，令她沒想到的是蘇槿說起話來也這麼有威脅力。
「槿丫頭，你可別亂來啊！」作為長輩，接生婆擺出長輩的架子來，以為蘇槿會怕。哪裡想到蘇槿立時就從懷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刀子來，「差點忘了你，我再說一遍，你們兩個不論是誰，只要敢拒絕我或者把這件事情給我說出去，我就把誰給脫光了綁到村頭的那棵大樹上去，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們可以試一試，但是請想清楚了，這後果不是你們能夠承受的了的。」
那馮家的氣道，」你就不怕我們去告官？！」聲音卻沒什麼底氣，弱弱的。
「去吧，」蘇槿笑的壞壞的，「實話都告訴你們，我爹是蘇記酒樓的東家，我叫蘇槿，你們盡可以去告我們。」說罷又添了句，「忘了告訴你們了，我大姐幾個月前嫁到了韓家，現在是韓家的大少奶奶，我同劉縣令家的姑娘是閨蜜，前些日子她還跟我來了柳樹村呢，這事整個柳樹村都知道，你可以去打聽打聽。」
馮家的立刻就轉頭去看接生婆，那接生婆認命的點了點頭。馮家的也沒話說了，別說什麼劉縣令、韓家了，就只是一個蘇記酒樓她也招惹不起啊。她慢騰騰的走出來把手裡的孩子遞給了蘇槿，轉身就要上馬車離開，卻被蘇霜一下子揪住了領子，嚇得她直告饒，「幾位姑娘，求你們饒了我吧，我都把孩子還給你們了。」
蘇槿丟給她一個錢袋子，「裡面是六十兩，我們也不讓你白跑這一趟，再多給你十兩銀子的路費，這契約你簽了，孩子就是我們的了。」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契來，強拉著馮家的摁了手印，看著她趕著馬車離開，又攆了接生婆離開。
這時，秋涼也把自家的馬車從自家的院子裡牽了出來，爍哥兒早已經在裡面睡著了。看著蘇槿懷裡抱著的孩子，蘇霜猶豫了一下，「要不把這孩子再還給二嬸吧？不成給祖母也行。」
蘇槿搖了搖頭，冷笑道：「給了她們這孩子就等著再被賣一次吧，還是先抱回去再做打算。」
「姑娘，給我吧。」大荷接了過去，抱著孩子上了馬車。
夜色依舊朦朧，柳毅趕著馬車不緊不慢的走著，本來以為能看到馮家的馬車的，可是卻沒碰到。本來還欽佩她一個女人獨自趕著馬車黑夜裡從鎮上過來，看來並非如此，可能是投奔親戚家去了。
馬車裡點了油燈，孩子在大荷懷裡睡的很踏實，小嘴還砸吧砸吧的。蘇槿提著燈靠近了去看，小孩子才兩天，看不出什麼模樣來，皮膚也還不算好，只是小小的那麼一個小人兒，想到她的遭遇，就讓人的心裡像針扎一樣疼。
回到鎮上家裡的時候已是深夜，敲開大門，是一個蘇記的夥計叫孫柱的來開的門，他是外地人，沒有家眷，也沒有地方可以住，起先還在外面租的地方住著，後來房子期限到了，蘇文山心軟，就讓他到家裡來住著，順便下了工可以給看看門什麼的。
見她們回來，孫柱忙幫著把馬車牽了進來，笑著搭話道：「表少爺和姑娘們總算回來了，東家和夫人都等急了呢。」
爹娘竟然還沒睡嗎？蘇槿心裡有些感動，還有些過意不去，因為她的不忍心，家裡人都要跟著擔心。
進了內院，看見她爹娘果真還在客廳里等著呢，見她們進來也沒問別的，先去看孩子。柳氏接了過來在自己懷裡抱著，憐惜的摸著孩子的小手嘆氣道：「你們二嬸也真是夠狠心的，這麼可愛的孩子她也捨得，真是造孽。」
蘇文山也嘆了口氣，「好了，好了，孩子們也都累了，你們都各自回去睡吧。」
那邊柳毅已經把爍哥兒抱回了他的屋子裡，聽見姑丈說讓散了，也就沒進來回自己屋裡去睡了，不是他累了，而是怕春意著急。
孩子突然掙開眼睛看了柳氏一眼，哇哇的哭了起來。柳氏笑著說道：「這孩子是餓了。」說完就吩咐紅杏去把灶房裡溫著的牛奶端出來。
紅杏應聲去了。蘇槿感激的看著她娘，「娘，你怎麼知道我會把孩子帶回來？」
柳氏輕聲笑著哄著孩子，一邊回道：「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最是愛打抱不平的，你那二嬸的性子我也知道，跟她鬥了這麼多年了，她那人最是心狠的了，其實我也不確定，只是為了預防著，誰想還真用上了。」
蘇槿就把頭輕輕的放在她娘的肩膀上，「謝謝你，娘。」
「傻孩子，說這做什麼，就是娘遇見這事也會把孩子帶回來的，更何況你不知道娘喜歡孩子嗎？爍哥兒都九歲了，娘想自己再生也不可能了，能再養一個孩子娘願意，很喜歡。」柳氏笑著安慰她道，而且她自己當真是很喜歡孩子的人，不然也不會把四個孩子都能寶貝疙瘩一樣疼著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