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皇帝挖的坑,跳不跳
未時,御書房。
原本是悠閒的休沐日,御書房內卻比外面酷熱,以官服面聖的燕承天和唐宇德不敢發言。
涉及案子的一干犯人準備移去天牢,秋後處斬。
靖明宗沉著死魚臉盯兩人。
平民和官員能觀看祭典、龍舟賽夠他羨慕妒忌恨,如今搬出件涉及先帝隱秘的大案,為何他的子民如此優秀?
底下兩位愛卿忐忑不安,他無法遷怒,只好讓燕承天複述案子一遍。
他面無表情地聽著,當聽到仵作蒸骨驗屍,他的雙眼重現神采一剎那,隨即按捺好奇繼續繃著臉。
「確定屍骨是……那個女人的?」奸妃的名諱在宮裡諱莫如深,靖明宗不想提那個名字。
事發那年他五歲,那段時間宮裡人心惶惶,父皇喜怒無常,簡直是黑暗日子。若非今日重提,他不願回首。
燕承天實話實說:「不確定,只能憑屍骨的骨齡、鐵鐐和犯人的供詞猜測。仵作推算出死者死前大概年齡,介於二十至二十五歲。」
靖明宗心算一番,如果那個女人還活著今年六十多歲,和屍骨的年齡吻合。不管屍骨是否屬於那個女人,涉案者必須死。
「皇上,其實翻查四十年前有沒有女子在汴京越獄便能窺探一二。」
「燕卿家你暗地裡調查越獄之事,唐卿家私下去詢問當年由誰帶領追兵追捕那個女人。那名和尚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兩人沉默一息,知道與不知道天淵之別。
「臣曾經在途中旁擊側敲盤問,六土小師傅只知道父親是碧雲山莊的莊主、屍骨是囚犯,具體身世並不清楚。」
靖明宗摩挲扶手,眼神晦暗不明。
燕承天見狀欲言又止,猶豫片刻才說:「皇上,臣派人搜遍碧雲山莊,沒找到六土小師傅口中的莊主養子。根據他的描述,臣找人繪了一幅畫像。」
李玉呈上畫像。
畫卷展開,畫中男子溫文爾雅,眉目如畫偏陰柔。靖明宗盯好一會兒,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
「據聞這名養子曉得六土小師傅和莊主的身世。」
靖明宗手中的畫像抖了抖,然後甩到兩人跟前。「沒找到?用畫像做通緝令!全城,不,全國通緝!找到即殺不用審!」
「臣遵旨!」
「圍觀的官員和老百姓清不清楚內情?」
「回皇上,他們不清楚,臣會為死者安排一個重犯身份。」
靖明宗揉太陽穴,「上次各地縣官上報的失蹤名單,燕卿家調查的進展如何?」
「除去老年人走失,失蹤的都是孩童和年輕男女。臣粗略統計,去年各地的失蹤案平均二十起,全是尋人無果。」
靖明宗終於坐不住,在書桌旁邊踱來踱去。半年不夠已發生多起大案,他預感接下來大半年不得安生。
「唐卿家,各地的廂軍由誰集中管理?」
「回皇上,由兵部統一管理雜役兵等。」
靖明宗捋清頭緒,兵部受樞密院管理,說到底仍是隸屬樞密院管轄。「唐卿家你傳令下去,各地廂軍新建一支雜役隊,專門暗查人販子。」
「皇上,如此調動會大費周章。」
「後宋乃一棵樹,百姓是根,失了根基談何開枝散葉,偌大的樹冠終會枯萎。三個月組建,夠不夠?」
「臣遵旨!」唐宇德的回應擲地有聲,胸口湧起一團火。
「還有,為何其中兩起案子都涉及僧人?難道出家人慈悲為懷都是假?河神廟乃皇家扶持,這些年都養了什麼僧人!他們還有沒有犯別的事?」
他很煩躁,說好出家人的真善美呢?
「回皇上,他們只供認四十年前一案。」
他悄悄地踢龍椅一腳撒氣,腳尖疼痛不已。
李玉裝作眼瞎,轉頭看著兩位大人。
靖明宗見沒有人留意自己的愚蠢舉動,施施然回到座位。「朕決定,凡是進入官寺當和尚、尼姑者必受主持考核,即是考試。」
燕承天和唐宇德面面相覷。
「皇上,許多僧人半路出家,對佛法不甚了解。他們大多為了逃避現實、看破紅塵、家裡拮据才出家,真正研讀佛法才出家的少之又少。」
「朕知道。就讓想出家的人先帶髮修行,為期一個月。一個月後主持考核,不合格者不得出家。」
官寺有食祿援助,他不想養佛口蛇心之人。
「全國的官寺屈指可數,實行起來不難。還有私寺的主持、僧人要向官府上報名單,新增、減少某個僧人都要上報,官兵最好抽時間到寺里巡邏,避免靈山寺的慘劇再次發生。」
兩人啞口無言,覺得皇上的想法既胡來又無法反駁。
話已至此,唐宇德提醒皇上:「河神廟缺了五名僧人和一名主持,該如何增補?」
靖明宗沉默思索,選主持都要煩到他頭上來。突然他想起兩位太常卿,馬上甩給他們倆。
當風雪隱的父親風予安趕到御書房,看到兩位同袍閃過同情之色。他不解,略忐忑地行禮。
風予安入宮前占了一卦——瑣事纏身。
「風卿家,聽聞平日你常出入寺廟。」
他一愣,誰說的?
沒等他回答,靖明宗乘勝追擊。「如此就好辦,你常與僧人打交道,為河神廟增補五名僧人和一名主持不難吧。」
他還有選擇的餘地?
「不難。」風予安硬著頭皮。
「甚好甚好。風卿家,一個月內能增補完嗎?河神廟乃皇家官寺,平日許多百姓前去祭拜,沒了主持會壞了秩序。」
風予安當然只能答應。
繼而靖明宗說出僧人考核、私寺上報僧人名單的打算,聽得風予安心頭緊皺。
難怪這兩人流露同情。
「皇上,私寺上報的的名單由哪位官員管理?」剛說完他就後悔,太常寺掌管禮樂和祭祀,非他們莫屬。
果然靖明宗眼前一亮,欽點太常寺接受這光榮艱巨的任務。
燕承天和唐宇德繼續同情。
離開了御書房,風予安急急回去準備,顧不上和兩人噓寒問暖。
剩下燕承天和唐宇德走到宮門,唐宇德問:「燕大人,當時為何提起莊主的養子?」
「下官有些猜測罷了。」
這時有人從後喊住。「燕大人請留步!」
兩人回頭,來人竟是告知隱秘的那位老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