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風雨欲來
「雪隱?」風秀林詫異又疑惑。
燕瑤適時解釋:「小女子與風大人僅幾面之緣,小女子的兄長與風大人才是朋友。」
「原來如此!」
衛夫人斜睨衛英,責怪她胡說話。「英兒,你帶燕二姑娘到院子坐吧。我和你風伯伯聊的相術堪輿,你們一定興趣缺缺。」
燕瑤卻眼前一亮,露出興趣濃厚的模樣。「小女子最近拜讀陰陽、堪輿之類的書籍,有些地方看不懂,能否請兩位前輩賜教?」
其他三人一怔,萬沒想到一個大家閨秀對枯燥的堪輿感興趣。
燕瑤深知自己唐突,不露一手恐怕對方敷衍了事,幸好她先前看過相關書籍。
她笑盈盈地娓娓道來:「小女子偶爾撞見不乾淨的東西,所以私下了解過相術之秘。人相之氣,聚集運化則為神;神足則氣旺,神衰則氣無。聽聞有的相術士能通過面相望氣,不知是否真的?」
風秀林雙眼閃亮,笑吟吟地點頭。「沒錯,相當於大夫的『望』。若肝臟不健,臉色或五官會反應病因,所謂氣色也。相術士同理,只不過望的是氣運。」
衛英隨他們三人坐下,聽著他們討論命理。她今天才知道,燕二姑娘居然對命理感興趣,實在出乎意料。
她以為大家閨秀喜愛琴棋書畫而已。
而燕瑤暗嘆自己成了一名相術士,能直接看見對方的命運。
可是她看到的陰雲是怎麼回事?她不敢明目張胆問,唯有旁擊側敲。「所謂的氣分多少種?」
「氣之本體無色無味、無影無蹤,需要仔細審。例如天中有氣則圓聳,無氣則塌陷;邊城有氣則圓聳,無氣則生陷坑;山林有氣則圓聳,無氣則後薄。」
風秀林侃侃而談。
燕瑤恍然大悟,原來相術士也「望」不見她能看見的氣霧,他們只是通過行為舉止和臉色判斷罷了。
「風伯伯、衛夫人,世上存在兩個命理相同的人嗎?」
兩位前輩一邊搖頭一邊笑道:「絕無僅有!每一個人的命運獨一無二,絕無相同。換個說法便是,每個人必須經歷生死,但生死之間的命運因人的造化而異,只是結果逃不過死亡。」
燕瑤雖領會但有點著急,別說老百姓,就連風秀林和衛夫人的頭頂也籠罩灰霧。要是灰霧不是氣運還能是……難道是晦氣?
她的眼皮驀然狂跳,湧現不安的預感。
衛夫人又調侃風秀林:「一般的相術士能看面相望氣,不過天賦異稟的還能相國,對不對師兄?」
燕瑤吃驚地看向風秀林,原來他是衛夫人的師兄?
他淡然笑著擺手,「人老了,退步了,不復從前。」
「哦?你剛才不是說自己老當益壯寶刀未老嗎?怎麼轉眼就認老了?」
眼看他們不知不覺岔開話題,燕瑤小心翼翼問何為相國。
風秀林輕嘆,「眾所周知人有氣數,其實萬物也有氣數。比如一塊玉佩,初雕刻晶瑩透亮,過了百年、千年蒙塵,不復剔透。相國也是這個道理,這席話在祁寧齋聽過便算,登不了大雅之堂。」
他話中有話,意在叮囑燕瑤和衛英勿外傳。接著他似乎不想再解釋,聊陰陽之術去了。
燕瑤暗自琢磨,想通天空的陰雲有何寓意。
代表國運。
頓時她心驚不已,第一次能望國運。手心滿是汗水,攥著的手帕幾乎濕透。
幸好她沒有透露自己能望國運,否則身首異處。但為何突然有此能力,她想不通。
一來她沒有再度跨過鬼門關,二來她身上不曾發生特別的變化。
接下來她心不在焉地聽衛夫人和風秀林談論,直到耐不住的衛英帶她到院子閒逛。
此刻依舊天陰,她仰望緩慢涌動的陰雲。一絲一縷遮蔽蒼穹,如同淡墨沾染無暇的畫卷。
她有一種直覺,天空淡灰的顏色是最輕的程度。
在院子逛了片刻,她藉口不想二哥等候太久要回府了。
「好吧,我送你出門。」衛英頓了頓,心有戚戚,「說真的,你真見過不乾淨的東西嗎?」
「見過三兩次。上次順天府鬧鬼,我見過一閃而過的白影,分不清是人扮的還是……」
恍如寒氣襲來,衛英縮起脖子。
回順天府的馬車不疾不徐,燕瑤心煩意亂地撩開帷裳望街道。滿目灰撲撲的煙霧,將各人的氣運擋得嚴嚴實實。
忽然兩男子經過,她大吃一驚,目光追隨他們的背影。
他們的頭頂沒有灰霧。可惜馬車匆匆,她沒望清兩人的氣運。
她越細究越覺得隔了一層紗,霧裡看花,全然捉摸不透玄機。
燕珩策馬到馬車的窗外,「最近來汴京的人多了幾倍,二妹儘量戴帷帽出門。」
「為何突然人口增多?」
「我也不清楚,聽聞每天排隊進城門的人許多,興許是外地來汴京做生意的。有時候他們早上進城,傍晚就離城。」
養家餬口不易,燕瑤理解他們的做法。
天色漸暗,夜幕降臨時不見陰雲,壓抑淡了,她稍稍舒心。
夜深,喧鬧的市集之外燭火黯淡,門戶靜謐。茫茫夜色下,晚風簌簌的山林有黑影跑動。
汴京成了黑暗包圍的待宰羔羊。
子夜,霧靄漫漫,偏遠的作坊傳出一聲響亮的狗吠。不久,另一家也響起狗吠,此起披伏,繼而重迭。
接二連三的叫聲令附近的宅子亮起燭火,有暴躁的出門罵瘋狗。
漸漸地,一角嘈雜傳染另一角,狗吠聲中夾雜人的吵鬧。
半夜驚醒的燕瑤聽見外面吵鬧,和兩丫頭走出房門查看,豈料西廂的方向亮微光。
初時她以為吵鬧從西廂傳來,不久她發現鄰里吵架,隔著圍牆也能清晰聽見。
「奇怪,他們吵什麼?」赤芍揉揉眼睛。
片刻輪到順天府內宅吵鬧,她們才靠近西廂就聽見金氏和燕二叔吵架的罵聲。他們罵得起勁,就差沒罵對方的祖宗。
然後乒桌球乓,估計在砸東西。
「這次居然打起來了!」經過的下人心有餘悸。
可怕的是,府外的鬧聲與西廂的重迭,噪音從四面八方來,啃噬所有人的理智。
總之這一夜,燕瑤難以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