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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們自然不樂意,其中與楚辭雲交好的程四郎想帶大家去探病,卻被崔錦音搪塞了過去。程肆是個懂事機靈的,見崔姨如此阻攔,便知道是出事了。他安撫了一眾同伴,卻一個人偷摸著到楚辭雲的院子去,被崔錦音逮了個正著。崔錦音花了好一番功夫將這郎君哄回去,才算結束。
是夜,楚府一片寂靜。走廊上紅燈籠整整齊齊,裝飾用的緞花各相爭艷,而雪花在乾枯的樹枝上隨風飄晃,在枝幹的突起處生出一朵朵雪團,遠遠看去就像開滿了梨花一般,在雪地中聖潔無比。而周圍除了風聲,便是死寂。
內宅的主庭院裡只有主屋亮著油盞,內舍的榻下火爐上正燒著熱水,咕嚕咕嚕地沸騰起來,升起一團白茫茫的水汽。
榻上,一對夫妻正分側而坐,中間擺著一副棋盤。
左側的貌美婦人看起來三四十歲模樣,秀髮烏黑,面容姣好,誰能想到她已年近半百呢。崔錦音此刻正盯著棋盤,面露沉思。
「阿音可有法子了?」穿著青色常服的楚懷遠斜撐著憑几,另一手隨意搭在屈起的左膝上,神色溫柔地盯著妻子。
聽到丈夫隨意的不帶好意的詢問,崔夫人咬唇瞪他一眼,又盯著棋盤思考了一會,眉目間隱隱露出煩躁。突然她抬眸,就在楚懷遠以為她有破法時,崔錦音非常隨性地將手上的黑子扔回玉盅,手掌一攤表示不玩了。
桌上棋盤黑白子縱橫羅布,很明顯黑子已處於劣勢。
崔錦音將半跪得發酸的腿移出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伸直身子背靠軟枕,已是一副不想繼續的模樣。
她抿唇:「水開了,你去泡茶吧。」
楚懷遠年過半百,髮鬢有些花白,眉目間笑紋幾許,而周身的氣度閒適得仍似風流少年。
此刻楚相爺一身寬鬆常服,長發用簡單的象牙簪束著,面容俊逸,身姿清瘦。他靜看了夫人片刻,忽而笑起來。
他如何不知道崔錦音的心思。是想騙他去泡茶,再偷偷改變棋局。
楚懷遠不理會她的要求,撩起衣袍下了榻,頗為熟稔地坐到夫人身側給她按摩起腿來。
崔錦音覷他一眼,心裡本就存著一口氣,於是狠狠踢開他。
楚懷遠早有所料,手上陪她過了幾招,便輕鬆地將她的腳踝給按了回來。
楚懷遠:「阿音別鬧,冷靜一點。」
今日崔錦音一得知楚辭雲失蹤,就急著要出去找人,好在楚懷遠及時將她攔住,崔錦音才拉住理智留在府里,先將生辰宴的事安排妥當。
以下棋來靜心是以前的楚懷遠強制要求的。自幽州戰亂以來崔錦音一面對楚辭雲的事情就容易急躁不安,楚懷遠擔心她出事,便採取強硬手段使她待在屋裡,下贏他一盤,才能獲得一個消息。
久而久之崔錦音也慢慢被磨了心性,勉強接受了這個方法。
可這一次,楚辭雲可是消失了整整一日,崔錦音的擔心到了極限。
他還讓她冷靜!要她怎麼冷靜!崔錦音氣不過,猛地捶他一拳,罵道:「你才能這麼狠心!」
此話一出,周圍空氣滯了一瞬,兩人身子都僵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崔錦音眼神有些閃躲。楚懷遠按摩的動作頓了下,腦袋垂得更低,繼續給妻子壓著腿上穴道。
他不怨不惱,只有頭低得讓崔錦音只看得見額頭。
崔錦音知道自己說到他的傷心事,又氣又心疼,她心緒不平,幾番顫抖,同樣難受。
兩人都靜了許久,她才開口挑破僵局:「我這局輸了怎麼辦。」
楚懷遠真會不給她消息嗎?楚懷遠可不捨得妻子難過。
果然,見相爺抬首,那張經歷歲月滄桑的臉依舊風采絕倫,清正如松。楚懷遠朝崔錦音笑了笑,順著她的台階下,低聲道:「那阿音抱抱為夫吧。」
他聲音低沉,仍是有些晃神。當年楚辭雲的變故對他來說何嘗不是心如刀割,若是當年他同意與北疆人的合作,換回雲哥兒,就不會讓孩子受這種苦了。
可是他不能。他是大齊宰相,就註定了他要先天下而後己,先百姓而後家人。
他是狠心。楚懷遠每每想到那次戰亂,都要陷入無止境的自責——他不會忘記,那時他已是做了放棄雲哥兒的打算。
楚懷遠神思飄忽,連給夫人按摩的動作都停頓了。
崔錦音見他如此失態,如何不懂?
她嘆了口氣,終是上前將他抱住,語氣溫柔:「抱了啊,快告訴我雲哥兒的情況。」
頸邊熟悉的溫暖以及肩上令人心安的重量擁來時,楚懷遠從那被掐得喘不過氣的狀態中回神。他回擁住妻子。
窗外風雪蕭蕭,他自有心安處。
—
慕風等人將楚辭雲送回城時,舊傷未愈又受傷嚴重的郎君還沒撐到家中,便燒得厲害暈了過去。
一行人又速速前往醫館。
消息終於傳回崔楚夫婦之處,夫妻二人夜至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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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醫館
幾路人馬先後而至,醫館卻熱鬧不起來。趙無涯忙著保住楚辭雲性命,崔錦音在前堂焦急等候,而楚懷遠則在偏院詢問慕風等人情況。
崔錦音少時闖蕩江湖,結識了妙手回春的神醫趙無涯,去年楚辭雲傷重命在旦夕,便是請趙無涯醫治的。又因楚辭雲需要長期調養,恰好趙無涯也膩了行走江湖的生活,便留在長安行醫,一邊幫楚辭雲調養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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