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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瞬間失去血色的面容讓紀堇一意識到,楚辭雲並非不怕死。
那一刻她看清了他身上所有的脆弱,她不得不承認無法眼睜睜看他去死。
她做不到。
紀堇一義無反顧跳下,跳到懸崖間竄出的樹枝上,借短刀滑行,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追上他!
少年入水,只消片刻,紀堇一魚躍而入。
—【夢】
「可雙拳難敵四手,勢單力薄下局勢已定——北疆人的利劍迎面直刺!
少年向後退去,不料山石不固,石碎踏空,腳下再無立身之地。
失重感迎面而來,肅肅山風掠耳,風阻難抵人重,墜落下降間無丈無量,少年雙眸失色,沉溺於最後風景——是懸崖峭壁,岩間孤樹,是狹窄晴空,大雁歸巢,是山風與心跳交纏,不知哪個更令他戰慄。
忽而眼前一片漆黑,景象忽變。
巨大的壓力擠壓著少年胸腔,涼意上涌,水從鼻入,呼吸瞬間被堵住。他意識到自己身在水底,水聲湍湍,睜眼即是清澈水紋與爭先搶後上涌的氣泡,再看,忽隱忽現的青山入眼,他掙扎著從水中脫身,卻發現手腳都被水草束住,動彈不得。
天空明媚,河水清澈,魚兒嬉鬧,萬物光明,而他一片死寂。
少年清醒地旁觀著自己一點點窒息的光明。
意識消沉之際,忽然有人破水而來!
少年手指顫了下。
周圍聲音漸漸消失,眼前景象快被黑暗替代,他偏偏看清那人眉目。
那雙平靜的褐眸,湛著陽光金燦,明明像古井潭水般毫無波瀾,卻又蘊藏別樣風華,明亮無比。
她生硬突兀地闖進他的世界,眸中固執難解。
懸崖之下,來獲新生。」
—
楚辭雲深吸一口氣,感受到自己渾身火熱。
柴火聲噼里啪啦,身邊有微弱的呼吸聲,楚辭雲艱難地睜開眼睛,殘留在鼻息胸肺的水汽讓他嗆了幾聲。
少年迷茫地看著頭頂昏暗的草屋棚。
昏迷前的記憶全部湧入腦海——他墜入湖底,紀堇一渡他氣息,將他救了過來。
楚辭雲心跳得很快。他料到紀堇一會救他,卻沒算到她會跳崖而下,那般不顧生死來救他。剛才的夢與白日的事情混亂交織,他一時分不清孰真孰假。
忽然一道勁力甩在他身上,楚辭雲瞳孔微縮,全身肌肉傳來的劇痛讓他控制不住咳嗽,摟著他的手動了動,身邊傳來娘子聲音:「你醒了?」
紀堇一救楚辭雲時扯傷了右臂韌帶。她緩過痛意,撐身起來,微卷的頭髮散亂披肩,削減了幾分冷硬,她睫毛又長又翹,琥珀色的褐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仔細地瞧,就會發現平日裡不修邊幅的殺手娘子五官秀美小巧,生得也是極好的。
因為黑暗,紀堇一不由得湊近瞧他,「你還好嗎?」
他們衣物相貼,離得極近,楚辭雲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鮮活的生命氣息將他拉回現實。
山夜靜謐,月光朦朧,身下的土炕溫暖,楚辭雲動了動唇,還未來得及開口,娘子俯身向下與他額頭相貼,邊呢喃:「還是很燙。」
楚辭雲睫毛飛快扇動,不自在地側頭,心跳加速鼓動。
她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還真沒讓你死成,你可欠了我個大人情。」
紀堇一跳下床,去點了盞油燈。
回來時她嘴裡叼了塊肉,邊說:「救你時順手刺了條大魚,嘗不嘗?」
楚辭雲動了動,感受到全身筋脈的撕扯,他意識到續接好的筋脈再次斷得徹底,痛得滲出冷汗。
他聽到娘子嗤笑,她諷刺:「這下好了,你是再也不能習武了。」
楚辭雲被她掐著下巴灌了幾口溫水,又嗆了幾聲,紀堇一粗魯地用衣袖幫他擦掉臉上的水滴,然後坐在他身側。
屋裡一時陷入寂靜。
紀堇一在氣頭上。她實在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如此輕易地放棄生命,既然想死,又何必讓人救他。要死就死,還找人陪他。
紀堇一覺得他腦子有病,還病得不輕。
她陰陽怪氣:「楚郎君若還想尋死,不如先將銀錢交予我,保管每年給您燒錢祭祀,將您供得天上地下獨此一份。」
黑暗中,楚辭雲無聲笑了,但言:「好。」
紀堇一:?
她側身看他,迎上楚辭雲溫潤的眼神,他問:「我們是在哪?」
紀堇一不情不願答道:「山里獵戶留下的木屋。」
現下天寒地凍,野物冬眠,打獵的村民久不進山,這間木屋便空置了許久。
楚辭雲眨眸,又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紀堇一想了想,「冬日天黑得快,現在應是戌時初。」說到這她開始叨叨:「我們午時出城,到這大概一個時辰,可現在天都黑了,進不了城,我為救你可花了不少功夫。」
紀堇一清算:「我唯一的護心丹被用去護你心脈了,還廢老大勁把你扛到這裡,給你烤衣服換衣服,劈柴燒炕……外面風雪大得我找不到出山的路,你又傷重,我只好先在此處安置。」
「這麼一算你可欠我不少銀子。記住了不?」
原來這句才是重點。
楚辭雲雙眸彎彎,應了聲好,又道:「要立字據嗎?」
紀堇一微挑眉,屁股扭到正對他坐好的位置,俯身逼近,褐眸帶著威脅,「你敢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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