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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情揭穿:「明明是那家的小娘子被你的臉迷住,想再見你一面才同意把傘借給你的。」
楚辭雲皺眉:「是這樣嗎?」
他一會兒又笑開:「那好在我不是壞人。」
鄉下百姓住的多是茅草屋,像王家那樣用磚頭蓋的屋子是很少的。
他們經過一個又一個草屋,見到有孩子在玩水,有婦人在屋裡坐著繡帕子。
經過田地,見稻田菜地都被大雨淹了,好多農戶在挖泥築成水道排水,聽他們抱怨這雨如何毀了收成,夏稅該如何湊齊繳上。
農戶穿的衣服都是縫補過數次的粗布麻衣,腳上趿著破草鞋,面容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統一的紅黑色。
楚辭雲和宋清野安安靜靜地路過他們,若是有人注意到,楚辭雲便會點頭一笑。
他們走進山里,山半腰獨獨有一間簡陋的草屋,屋裡有個少年在背書。
少年嗓音很大,語調周正:「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故君子…」
少年似乎忘記了這句話如何說的。
楚辭雲聽他背了許久,接道:「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探出窗外喊道:「是誰!」
少年的視線穿過雨跡,落在外面的一對男女身上。
楚辭雲走向前,作揖行禮說明情況,一番交談下來得知少年父母雙亡,與七十歲的爺爺相依為命。他爺爺是有學問的,平日裡會教他念書寫字,可惜家裡沒錢上學,少年只能想盡辦法借書來看。少年可不正在謄抄、背書呢。
楚辭雲便不多打擾,帶著宋清野翻過山,往神鹿堤的方向走去。
—
山路泥濘,青竹挺立雨中。
宋清野看著楚辭雲清雋的背影,衣擺已經濺了些許污泥,但不減他肅肅風姿。
楚辭雲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一個看似任人拿捏卻能暗中扭轉局勢,看似溫柔卻能將人一招致命的人。
又或是一個看似無所圖卻無時無刻不在圖謀的人。
就像現在一樣,楚辭雲好像漫無目的地帶她轉悠,最終卻帶她走上前往神鹿堤的路。
宋清野總是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她一時沒有注意腳下,被石塊一絆,心一緊,眼看就要撲倒地上,手臂卻突然多了一道力,將她穩穩托起。
宋清野抬眸,看見楚辭雲扔下傘,一手抓著山道邊沿生長的刺柏樹,一手扶住她。
他眼中的驚懼未消。
他們此刻在上山的崎嶇小道上,身側沒有保護的欄杆,稍有不慎就可能跌下山崖。
楚辭雲盡力壓制自己的顫抖,溫聲道:「我扶著你。」
刺柏將他掌心劃出了血,他只是垂袖掩蓋,楚辭雲看向那柄摔折了的破傘,玩笑中帶著顫音:「這下真做一回壞人了。」
如串的雨珠順著他髮絲滑下,纖長的睫毛掛著水珠,他的容顏如月光華。
宋清野借楚辭雲的力起身,將傘遞到他頭上。
淡道:「不要了,還錢便是。」
抓著她手臂的力道依舊很勁實,宋清野奇怪地看向他。
楚辭雲琉璃般的烏瞳中,有瑩光閃過,哪怕是玩笑都未緩過他心底的顫慄,楚辭雲定定地望進她眼裡,一字一句道:「宋清野,下次摔倒,要說出來。」
若不是他恰好回頭,若不是他恰好想找她說話,她是不是就一聲不吭地摔倒了?楚辭雲不敢想像她就這樣滑下山路會發生什麼,他是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掉下去。
宋清野晃了晃手臂,「我不需要你擔心。」
楚辭雲喉結滾了滾,眸色倏地變沉,他轉身過去,沒說什麼。
只是抓著她的手腕不放。
「遮住自己就行,不用擋我。」
宋清野卻離他更近一步,「你是為了救我才弄壞的傘,我豈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
楚辭雲垂眸。
「你剛才有話與我說?」宋清野想了會兒問。
楚辭雲默了一會兒,才道:「嗯。」
山路漫漫,宋清野被他牽著往前行,傘面剛剛好將兩人身形各遮一半,不偏不倚。
他嗓音溫柔:
「我們一路走來遇到許多人。婦人、農戶、與祖父相依為命的少年,他們普通平凡,或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或為了求學苦惱。但對他們來說這就是生活,與命運抵抗,礙過一次又一次磨難,然後活下來,去得到想要的。」
「誠然有些人生來就衣食無憂,高高在上,但世上大多數人都要為溫飽犯難。」
「這確實是不公平的。」
「但宋清野,」楚辭雲轉身面向她,「眾生各有眾生相,各有各的活法。也許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去思考自己為了什麼而活,他們從生到死,挨過去就行了。也許有些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一生都在尋找。但你不一樣,你很強,你有能力勝任很多事情,只是你還未找到想做的,才會覺得迷茫。」
「所以宋清野,你要一直走下去,去發現你喜歡做的事、去抵達適合你的戰場。」
「你只要一直走下去,不要被往事牽絆,前方終會柳暗花明,你會得償所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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