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來信
傅三一直昏睡著,到了晚上戌末,臨清都睡眼惺忪了,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臨清去卸了妝,然後梳洗了以後,走回到床邊。這邊的屋子就只有兩個房間是連著的。而那個房間,由於那哭聲和失竊之事,讓臨清的心裡一直有個疙瘩。她不敢過去睡,也不敢讓丫鬟們在那裡上夜。所以她沒處可去,還是只能在自己的房間歇下。
只是,往常她都是睡在裡面,今天,好象反過來了呢。臨清在床邊坐下,將那盞燈移到了床頭,想了想,將燈芯撥地暗了些。許久不曾點過燈睡覺了。她還是有些擔心他晚上若是突然不好了怎麼的。她想著,又喚了香非過來,將茶水和飯菜都溫著,預備他晚上用。
做完了這一切,臨清才回到了床邊。她放下了紗帳,頓時那燈光又暗了一些。她躺了下來,先側過身去面朝他,將被子給他掖上來了些。然後,她的手摸向了他的額頭。沒有發熱,是溫溫的。臨清這才安穩地躺了下來。
許是因為擔心了一天,這神經這會兒才得到舒緩。她靜靜地看了傅三一會兒,數著他綿長的呼吸,知道他睡地很熟,臨清自己的意識也漸漸地模糊了起來,沉沉地睡去了。
當晚,一宿無話。第二日清晨,臨清醒來的時候,外面又是灑了幾點小雨。她下意識地往自己的身側看去,傅三仍舊在平靜地睡著。
臨清看著他閉著的眼睛,心裡一動,輕輕地喚道:「仲暄?」
沒有人回答。
臨清候了半晌,聲音稍微提高了些,傅三卻仍然沒有回答她。
還是沒醒啊。臨清的眉蹙了起來。她輕輕地下了床,走了兩步,門口就傳來了香非的聲音:「三少奶奶。」
「進來吧。」臨清一面壓低聲音回答,一面回頭,怕傅三被香非吵醒。
香非的手上卻拿了一封信進來,見了臨清,先是行了禮,然後說道:「三少奶奶,這是大少奶奶送來的信。」
臨清接了過來,拆開來看,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驚訝。看完了信,她看向一旁的香非,若有所思。
半晌以後,臨清才輕聲地道:「曉姨娘的孩子,夭折了。」
香非也愣在了原地,看向了臨清,似乎被這個消息給嚇了一大跳。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事,可當真?」
「大嫂親筆寫的。」臨清將信放下,「十日前那孩子腹瀉,大夫來瞧了,開了藥,還是沒有能過那一關。」說到這裡,臨清微嘆了一口氣。
香非的思緒卻轉了轉,說道:「三少奶奶,您瞧這事,會不會是有人……」
臨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嫂的信里,大夫是說這是小孩子常出的事,並非是人為,皆是小孩子的脾胃還未長成的緣故。珏哥兒上次不也是腹瀉過嗎?」
香非聽了,點了點頭:「奴婢也曾聽過。」她隔了一會兒,又說道:「那曉姨娘如今怎麼樣了?」
「陸家的事還在那裡懸著,皇上也沒有審這事。該是沒有人去瞧她的。」臨清拿著梳子一下一下地梳著頭,說道,「只是如今,不知道她如何了。」
屋子裡出現了片刻的沉默。隔了一會兒,香非開口道:「三少奶奶,這曉姨娘會不會將這筆帳算到旁人的頭上。」
這個旁人就多了。臨清的手頓住了,然後苦笑道:「我這個妹妹,哪次出了事,又不是旁人的錯呢?」也是個從小被溺愛長大的千金小姐吧。落地個姨娘的下場,竟連孩子也沒有保住。
香非聽了,又道:「那三少奶奶預備如何呢?要不要差人送些什麼東西回去?」
「我會給大嫂寫信讓她幫忙打理的,橫豎那東西天南海北的哪裡都有,也就不必這麼麻煩從我們這裡特意送回去了。要是真是這麼千里迢迢地送去,怕是她又該疑心什麼的了。」臨清可是見識過她的胡攪蠻纏的。
香非的聲音有些飄渺:「珊瑚現在的日子,怕是很難吧。」
臨清不做聲了。她料定了珊瑚在臨曉的手下不會有太好的日子,如今心底還是隱隱生出了一陣不忍,畢竟服侍了自己一場。但是,她對珏哥兒和珍姐兒做的事,臨清現在想起來還是後怕不已。
「但是,她這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旁人。三少奶奶,莫說您,就連奴婢聽了,也覺得心寒。」香非卻又開口說道。
臨清坐在那裡,沉默地梳理著自己的頭髮。
傅三到了下午的時候醒過來的。當時臨清並不在屋裡,是芸初到兩個孩子那裡叫的臨清。臨清聽了,抱了珍姐兒就往屋子裡面快步走去。香非見狀,也忙抱了珏哥兒一道過去。
到得屋裡,臨清看到傅三已經靠著枕頭坐在床上了,他正在喝藥,雙翠立在他的身邊,手裡端著一碟子蜜餞。
傅三咕咚咕咚幾聲,就將一碗藥全喝完了。雙翠將那蜜餞遞上去了些,傅三擺了擺手,皺眉道:「不必了。」
雙翠就退了下去。臨清走了上來。傅三見了臨清,笑著道:「怎麼我會在家裡,不是我還在堤壩上巡視嗎?就記得腳下一滑。許久不打仗,竟連路都走不穩了。」語氣里有淡淡的自嘲。
臨清端坐在了床前的繡墩兒上,讓珍姐兒踩在自己的腿上。她的臉上卻很鄭重:「這些日子帶去的飯你到底吃沒吃?」
傅三見了臨清的樣子,知道她有些生氣了,沉默了一下,然後伸手去抱珍姐兒。珍姐兒笑著撲過去,臨清卻將她抱住了,放在自己膝頭坐著,很冷靜地說道:「你到底吃沒吃?」
有時候真的很受不了臨清這個執拗脾氣啊。傅三看了一下臨清身後的丫鬟,實在是有些不好開口。香非見狀,將珏哥兒放在了床邊,然後說道:「三少奶奶,奴婢想起那在佛前撿的豆子還沒有撿完,那奴婢先下去了。」說完,她就帶著一眾丫鬟們退下了。
傅三鬆了口氣,卻看到臨清黑白分明的眼睛,心知她是決計要問出來的。他只得說道:「有時候吃了的。有時候忙起來,顧不上,別人也沒帶飯,就把飯讓給別人吃了。」
臨清似乎是早料到了這個答案,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她膝上的珍姐兒見自己的父親還不來抱自己,就開始亂動,有些不高興地咿呀抗議了。臨清突然從心底里升起了一陣悶氣。她站了起來,將珍姐兒往床裡面一放,轉身就要走。
他的手準確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輕聲地道:「臨清。」聲音里還帶著些懇求的意味。
臨清就那麼站著,背對著他,也不掙扎也不怎麼樣。
珍姐兒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怎麼突然把自己放下了。等她看到臨清要走,頓時就哭了起來。傅三最是喜歡這個女兒,見了珍姐兒這樣,想去抱了她來哄。但是他知道臨清正在氣頭上,這邊又不敢撒開拉臨清的手。
珍姐兒哭了許久,竟是沒人來理,就開始在床上爬了起來,那哭聲就更大了。
傅三隻得鬆開拉臨清的手,彎腰去抱珍姐兒。他剛彎下腰去,腦袋裡面一陣暈,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好幾下,眼前才恢復了清明。他伸手抱住了珍姐兒的腰,卻一連使了好幾下勁兒,才勉強將她抱在了懷裡。
「大將軍今兒連自己的孩子都抱不起了,還要把飯讓給別人吃。」臨清在他鬆開自己手的時候就轉身去瞧他了。他的虛弱她自是看在眼裡,但是她就是慪氣。他不吃就罷了,竟然還讓給別人吃。
「臨清。」傅三頗顯無奈地喚了她一聲。臨清卻狠心扭過了頭,出了房間。
珍姐兒在自己父親的懷裡,咯咯地笑了起來,還咬他的手指。傅三讓她站在自己的腿上,大眼瞪小眼地望著她,無奈地說:「你母親生氣了,該怎麼辦?」
不多時,臨清進來了。她自己將一個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白粥小菜。她放下了以後,什麼也不說,竟然就自己開始吃了起來。
傅三瞧著臨清那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本來就很飢餓的肚子更是飢餓了。偏偏,他現在更不敢在她面前提吃飯的事。
「今兒這粥倒是稠。三少爺若是想吃,自己下來吃吧。」臨清收拾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後自嘲似的說道,「妾身倒是忘了,三少爺是鐵打的,都不用吃飯的。」
「臨清,你明知我現在沒有力氣。」傅三苦笑道。
臨清扭過了頭去不說話。
傅三隻得軟下聲音道:「我不吃飯,是我的錯。將你精心準備的飯給別人吃,也是我的錯。以後一定不會這樣了。」
臨清聽了,然後端起了那隻碗,夾了些菜在上面,然後走過來,一言不發地遞到了他的面前。
他卻就勢拉住了她的手,說道:「上次你都餵了珏哥兒藥的,不能欺負他爹。」
臨清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就狠狠地咬了牙,坐了下來,舀了一大勺的粥,送到了他嘴邊,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當真是個磨人的主兒。下次你再這麼不吃不睡地撲在那公務上暈了過去,我可再不管你!」
傅三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張口將那勺粥吃了。這件事,他怕是要被她念好一陣子吧。不過,有人關心的感覺,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