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探望
臨清默不作聲地坐在那裡,任憑他說什麼也不答話。
傅三見此情景,也知道她生氣了,半蹲下身子,看著她,輕聲道:「生氣了?」
臨清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是不是你哪天都已經去了那江州了,還不準備告訴我?」
「臨清,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樣子想的。若是我真的要出去,怎麼會不告訴你呢?」趕了一天路,傅三也有些乏了。
臨清也不想和他鬧,但是就是覺得委屈。憑什麼誰都知道的事情,他卻不跟自己商量。她想到這裡,就覺得眼眶裡有些酸,卻故意撇過了頭去對著那燈光,只覺得眼睛刺痛著,聲音卻有些沙啞:「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樣子想的。你都是想的最好的不是嗎?」
傅三看著她的樣子,隱隱知道她是在為什麼彆扭了。的確是自己一個人慣了,沒有考慮到先和她商量。他的手捧了她的臉,低聲道:「我沒和你商量,的確是我以前習慣了。這次我回來看了,這次我的調令,是祁家向皇上求的。我怕這其中會對傅家不利,也就沒有聲張。這次是我不好,別生氣了。」
臨清聽了他軟言軟語地和自己說話,心裡那氣又早消了,卻還是覺得委屈,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前,低聲道:「如果你當真不與我商量就去了江州,我和孩子們該怎麼辦?」
「我錯了,以後再不會了。再有什麼事情,我都先與你商量,可好?」傅三連忙說道,聲音里充滿了嚴肅。
臨清的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肩,哭著哭著反倒笑了一聲,說道:「那萬一皇上交給你的秘密差事,你也告訴我不成?真是的。」
傅三雙手握住她的肩,凝視著她,嘴角浮起了一抹笑,說道:「可不是。到時候皇上問我,傅仲暄,怎麼朕還聽人說了這事啊,不是說了只能你一個人知道嗎?那我就只能說:皇上,微臣把事情告訴了夫人啊,想是被人聽了去吧。微臣不敢惹夫人啊。」
臨清登時就作勢橫了他一眼,然後說道:「我才不是這樣的呢。要是這樣,怕也就是妒婦了。大概早被休了。」
傅三將她攬在了懷裡,輕聲道:「這次恐怕非得出去幾年。你和孩子們跟我一道去吧。在那邊也不用立規矩什麼的。以前我去過江州,那邊民風淳樸,就是荒涼了些。」
臨清輕輕地點頭,說道:「恩,如果真的要去,我和孩子們隨你一道去。」她頓了頓又說:「那我還是得準備回一趟陸家。」
「委屈你和孩子了。」傅三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無奈。
兩人歇下不提。
月容在傅府里待了兩天,這日來見臨清,說有一個心愿,想求求臨清。臨清問她是何事,月容抬起頭來,鄭重地道:「奴婢從進府以來就與英疏一起。如今她落得這模樣,奴婢心裡也是不忍的。三少奶奶,奴婢求求您,再讓奴婢見英疏一面可好?」說著說著,她的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臨清沉默了。她算了算日子,如果當時英疏被發現的時候差不多兩個月的身孕,現在也都七八個月了。她輕嘆了口氣,說道:「我去求求母親。」
月容忙謝了臨清,起身隨著臨清一道去了。
「見英疏?」夫人呷了口茶,抬起頭來,目光凝視著臨清,「是月容說的?」
臨清點頭:「是,她說與英疏這麼多年的姐妹。以後她去了還不知道如何,想最後再見見英疏。」說到這裡,她的心裡也沒底兒,不知道夫人到底會不會答應。
夫人沉默了一陣。臨清用眼角的餘光瞄到了她的動作頓在了那裡。
「你們去瞧英疏吧。」夫人輕嘆了口氣,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惋惜。
臨清沒料到夫人當真答應了,聽了夫人的那聲嘆息,心裡反倒是有些不知道該當如何了。她告退了出來,帶了英疏,隨著孫嬤嬤往那後罩房走去。
「三少奶奶,就是這裡了。」孫嬤嬤將門鎖打開,卻沒推開門,說道,「三少奶奶,奴婢就不進去了,在外面候著您。」
臨清點了頭,然後看向了月容。月容卻站在那裡,目光有些凝滯,不知道在想什麼。臨清走上前去,推開了門。
一股子松香味兒透了出來。臨清微微有些不適應,皺了皺眉頭。月容卻走過了臨清的身邊,往著那床邊走去。
「英疏?」屋子裡很靜很暗,月容的聲音仿佛是遊蕩在空氣里的灰塵,一飄,就散了。
「月容?」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床榻上傳了過來。雖然微弱,卻是真真實實的英疏的聲音。
月容連忙上前去,走到了床前,彎下腰,聲音里有些哽咽:「英疏,我和三少奶奶來瞧你了。」
「三少,奶奶!」床上傳來了窸窣的聲音。臨清連忙走了過去。
那屋子裡雖然暗,但是站了一會兒,也是看得清楚了。英疏借著月容的手臂的力量坐了起來。她的臉頰上的肉完全都已經瘦了下去,露出高高的顴骨,一雙眼睛也沒有以前那樣靈動了,可是嘴唇還是嫣紅的。她要起來給臨清行禮。臨清忙上前去止住了她,說道:「你如今身子這麼沉了,不必行禮了,快將養著。」
英疏見了臨清如此,只得作罷。月容拿了個枕頭放在了英疏的背後,然後又去端了個凳子放在床前讓臨清坐了,自己候在一旁。
臨清環視了四周,然後又用手摸了摸那被褥。這被褥乾乾爽爽的。英疏連忙說道:「有人每幾日就來換一次被褥,每天都有人來打掃的。還有一個小丫鬟伺候著。大夫也是每幾天就來把一次脈。」
臨清知道她是怕自己擔心,也就沒說什麼了,點頭道:「可有什麼想要的,只管說出來。我一定想法給你送進來。」話說到這裡,她的聲音頓時就凝滯了。今天來見英疏這一面,也是求了好久的夫人。下次,不知道夫人還會不會。自己,竟連自己身邊的人也保不了。
英疏聽了臨清的話,頓時就紅了眼圈兒。她強忍著淚意說道:「三少奶奶,奴婢在這裡真的很好。雖然沒有自由,但是別的都有了。大夫也說,孩子很好。奴婢真的沒有別的願望了。奴婢謝三少奶奶的關心。」
「不必謝我。我也沒幫著你什麼。就是想幫,也沒幫上。」臨清說到這裡,驀地扭過了頭,眼角也有微微的濕潤了。她站起來,說道:「你們小姐妹有話要說,我在外面站一會兒。」說著,她就站起來往外走了。
她走到了檐下,正碰到了一雙燕子唧唧喳喳的在她的頭頂盤旋,大概是要做窩吧。又是春天了,臨清獨自一人望著那院子裡已滿是新綠的樹。每個女孩兒也是這花朵兒一般的年齡,可是這樹,怎麼就沒有一朵花呢?
「三少奶奶。」孫嬤嬤的聲音響在了她的身後。
臨清回過頭去,客氣地道:「孫嬤嬤。」
孫嬤嬤的頭髮一絲不亂,一身衣裳不是嶄新的,卻非常的整潔乾淨。臨清印象里,從沒見過孫嬤嬤別的樣子。孫嬤嬤望著臨清,輕聲道:「三少奶奶,請您勿要怪夫人。」
「孫嬤嬤這話我聽不懂?我為什麼會怪母親呢?」臨清雖然是如此問道,心裡卻是有怨氣的。
孫嬤嬤的表情卻有些嚴肅:「英疏原本是跟在夫人身邊的丫鬟,夫人自然是知道她的行動的。只是這次,她的這件事,若是那人認了倒好。可是夫人又是許諾要買房子要置田,他仍然不敢認。夫人就讓他先回去了。誰知道第二日他竟然跑了。夫人當時就摔了一個茶杯。三少爺來找過夫人,以為是夫人逼走了那人,這確確實實是冤枉啊。」
臨清聽了孫嬤嬤的話,心裡也是說不出的滋味。夫人的解決方式,如果是拿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壓人,去安排,估計那表哥先是嚇也被嚇破膽了,一心只想著自己不要被打被賣。如今夫人找上門了,他怎麼知道是真是假。不過,這也就是自己的臆測罷了。孫嬤嬤就是想告訴自己夫人所做過的努力吧。臨清的表情微微笑了笑,然後說道:「嬤嬤,不瞞您說。要是英疏這個孩子她養不起,我收做義子養了也成。只是,實在是不忍她以後青燈古佛相伴。」
孫嬤嬤也沉默了一陣,說道:「三少奶奶,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您是夫人,您也得為傅家想想。三少奶奶,時間不早了。」
又是傅家。這個帽子扣下來,英疏也好,自己也好,又有什麼辦法不妥協。她輕輕地扭開頭,說道:「我進去叫月容。」
她走了進來,月容忙站了起來,有些哀求地看著臨清。孫嬤嬤卻也進來了,說道:「大夫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那英疏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握著月容的手不願放。臨清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像是被碾子碾過一般。她輕聲地道:「英疏,好好養著,我得了空兒又來瞧你。」說到最後,聲音已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