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奔喪
「還能受得住嗎?」臨清瞧了瞧滿頭大汗的傅三,臉上有些擔心。
傅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從牙齒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以前打仗受了比這個重的傷,也是繼續打的,不妨事。」
臨清只得讓他靠著。傅三卻搖了搖頭,如果靠著那車板上面,那車的顛簸,讓他的背上像是被什麼牽扯著一樣痛。他換了好幾次姿勢,都是覺得很痛苦的,總是會牽動著傷口。
臨清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變化,想了想,說道:「你趴下來吧,興許會舒服點。」
傅三開始還逞能,後來只好聽臨清的。後來,在車裡一晃一晃的,他竟然迷糊著睡著了。
眼看著就到了京城了,傅三還在睡著。臨清看到他的臉色有些潮紅,不太對勁。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已經燙的不行了。她走到了車門處,隔著車門對著林貴道:「到了哪裡了?」
「已經是京城的城郊了。三少奶奶有何吩咐嗎?」林貴恭敬地回答道。
「沒事,速度稍微快一點。三少爺發燒了,估計是那傷口又發炎了。」臨清的聲音沉著而冷靜。
車的速度快了許多。臨清回到了位置上面,倒了些水,給傅三擦著臉。傅三沒有一點兒反應,仍然是睡的死死的。
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車就到了那傅家外面。聽到那門房上的詢問聲,臨清的心突然定了許多。總算,是回來了。
車停到了上房門口,臨清先下車。孫嬤嬤出來迎的他們。臨清止住了孫嬤嬤,對她說道:「孫嬤嬤,三少爺受了傷,現在正在發燒。我先帶他回清荷院了。勞你向母親說聲。」
「三少奶奶您去吧,奴婢這就去回夫人給三少爺請大夫。」孫嬤嬤說了後,又看了看臨清身後,有些詫異地道,「珏少爺和珍小姐沒有隨三少奶奶一道回來嗎?怎麼服侍的人一個也沒瞧見?」
臨清回答道:「二嫂帶了他們在後面。因著有三個孩子,所以就讓丫鬟們跟著他們的。那些小廝們也跟著他們的。我們走得快些。」
孫嬤嬤這才點了點頭,復又送了臨清上車。
穆嬤嬤早等在了清荷院的門口,扶了臨清下車,又指揮著林貴他們扶著傅三進屋。穆嬤嬤的臉色不甚好,見了臨清後,眼神有些憂心忡忡。
待他們安頓好了以後,大夫也正好來了。林貴帶了大夫去看傅三,臨清坐在屏風後面等大夫的結果。
大夫把了脈後,又察看了傷口,開了些擦的和服的藥,就走了。臨清讓林貴跟著大夫去拿藥,自己回了房裡換衣裳。
「真是胡鬧!難道二少爺這麼一鬧還不夠,你也跟著鬧。」穆嬤嬤第一句果然是責備。
臨清就知道穆嬤嬤會有這樣的反應,說道:「嬤嬤,我們是奔喪回來的。」
穆嬤嬤的臉色稍微變了變,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回來了就回來了吧。只是三少爺怎麼受了那麼重的傷?你們還趕路?」
臨清的動作瞬間頓了頓,一抹自責浮上了她的臉頰。她取了那衣裳,低了頭,輕聲道:「因著父親的事,他知道我急,趕路的時候遇到了暴雨,為了救我他被石頭給傷了。」
穆嬤嬤聽了,半晌道:「還是先讓三少爺調理幾日再去陸家吧。我已經派了人送了東西去了。」
臨清已經換上了衣裳,穆嬤嬤親自給她繫著絲絛。臨清看著穆嬤嬤的頭頂,突然問道:「嬤嬤,臨曉怎麼樣了?」
穆嬤嬤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放緩,說道:「孩子夭折後,又出了陸老爺的事。夫人開了恩,讓她回陸家住些時日。」
臨清聽了,默然,沒有再說一句話。
晚飯之前傅三醒了,昏昏沉沉的。他本來掙扎著要起身去上房吃飯,臨清止住了他,讓夫人那邊過來的兩個丫鬟照顧著傅三,自己去了上房。
一番見禮以後,臨清和眾人落了座。臨清給夫人說了傅三發燒的事,夫人念了一聲佛,說道:「阿彌陀佛,沒事平安回來就好。我已經派了人去接菡南他們了。一個人帶那麼多的孩子,怕還是照顧不過來。」
「母親,是媳婦想岔了。」臨清忙站起身道。
「坐下吧,也是知道你的心裡是急的。」夫人的語氣有些淡淡的。畢竟自己家的孫子孫女,她自然是看得比親家重的。這話里也不難聽出她的不高興。
大哥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地吃著飯。大嫂的表情平和地與臨清說著話:「三弟妹,回來了就好。我看你的丫鬟們也沒跟過來,我那邊人也多,等會兒讓路嬤嬤帶兩個丫鬟婆子過去。待你的人回來了再換回來。」
臨清連忙道謝:「多謝大嫂了。」
桌子上陷入了一陣沉默。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傅二卻突然開了口:「你二嫂她怎麼樣了?」
臨清從來沒有聽過傅二關心二嫂,有些愣住了。夫人的眼色卻軟和了許多。臨清的驚訝也是一瞬,這樣的景象也是她樂見其成的。她輕聲道:「二嫂的氣色還不錯,倒是沒有什麼。」
傅二聽了,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再也沒有說什麼。
卻因為這句話,這滿桌子的氣氛還稍微的鬆緩了一些。
飯罷,臨清領了個小丫鬟捧了裝著給傅三的吃食的錦盒往著清荷院去了。
傅三已經站起來走了兩圈了。臨清將東西取了出來,伺候著傅三吃飯。傅三吃了幾口,說道:「我已經讓林貴去預備東西了。明日我們就過去吧。」
「既然都回來了,等你的身子好點吧。」臨清經歷過老夫人的喪禮,也是知道那些步驟的。
傅三的精神也不濟,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用過了飯以後,他隔了一會兒,就上床去睡了。
第二天他睡了一天。第三天臨清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他亮著眼睛盯住自己。臨清想支起身子,一邊說著:「什麼時辰了?」
「還沒到寅正,還早。只是我昨兒睡了一天,現在睡不著了。」傅三的目光在這蒙蒙的清晨的微光里顯得異常的明亮。
臨清這才又躺了下去,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的確是溫溫的,才放下了心來。
傅三將她的頭埋在了自己的懷裡,輕聲地道:「再睡一會兒吧,等會兒我們就去陸家。」
臨清靠在他的懷裡,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一下子輕柔了許多。她突然感到很安心很安心,總覺得有一個感覺,若是能一直在他的懷抱里,哪怕,世界就翻天覆地滄海桑田了,她也是有一處屬於自己的港灣的。
當她站在陸家的時候,她才知道,外面的確已經翻天覆地了。
「我不管你今天是什麼意思。但是,憑什麼讓我去管那些茶水這些,你自己就在這後面偷懶!我又不是賣給陸家的!」眼前那個穿著素色衣衫的女人正杏眼狠狠地盯著另一個丹鳳眼的女人。
「鍾姨娘,這不是之前太太安排下來的嗎?這都是大家商量好的啊。」桂姨娘身邊的嬤嬤在那裡勸著,還拉住了鍾姨娘的胳膊。
鍾姨娘直接一巴掌甩開了她,將她直接甩到了地上,冷哼了一下:「別什麼都拿太太來壓我。若是她真的那麼有能耐,還需要我來這裡幫她。笑話!」
桂姨娘直接咬住下唇,聽了鍾姨娘的話,說道:「鍾姨娘,這是老爺的靈堂,若是你還有點陸家人的自覺,也犯不著在這裡與我大呼小叫的。都是一樣的人罷了。」
「我跟你大呼小叫的?桂姨娘,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誰跟你一樣的人呢。」鍾姨娘絲毫不顧那些來弔唁的人的指指點點,一個勁兒地說著。
那洛姨娘站在一旁,展儒站在她的身後,有些膽怯。那桂姨娘抬起頭來,飽含怒氣地看著鍾姨娘:「鍾姨娘,我不跟你鬧。你不要臉,我還要呢。」說著她就要走了。
鍾姨娘聽了桂姨娘的話,瞬間就跳了起來,攔住了她的去路,說道:「誰不要臉。我總比那起子為了嫁進陸家害自己的姐姐的人要來的乾淨,還以為你多大的能耐呢。結果也不過是一個妾。生的孩子,指不定姓什麼呢。我呸!」
那些賓客們聽到了鍾姨娘的話,立刻都面面相覷了起來。哪個大家庭沒有一點兒捕風捉影的陳年舊事,但是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當面爭吵。大家屬於又不敢明看,但是耳朵都放在這上面呢。
桂姨娘聽了那鍾姨娘的話,氣地臉都脹紅了。她怒視著鍾姨娘,眼圈兒都是紅的:「你什麼意思!指責我做過的那些事。別以為我不說就是什麼也不知道。大小姐那日為什麼會去湖邊,不就是你派人請她過去的。還有那天花,別以為我不知道。那給霖少爺請的奶娘,是你薦的。你不要打量別人都是瞎子。」
這簡直是過癮啊。那些人也不顧忌了,直接竊竊私語地談論了起來。
這就是那書香世家,這就是什麼大學士的知書達禮的妻妾們。臨清只覺得猶如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心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