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談心
「三姨,上次大舅母來,說了一些話,還交給了我東西,說若是有些事情不清楚的話,讓我找您說說。如今正好有這個機會,不知道三姨願意不願意去晴風院跟我說說。」臨清的目光帶著一些追憶,語氣懇切地說道。
鍾姨娘說道:「哎喲,今日大小姐也是才回來,東西也不齊整。要不還是住我那裡吧。」
傅三站了起來,笑說:「臨清說的是,要不母親您就讓桂三姨去晴風院吧。臨清天天在家裡也怪悶的。」
老爺站了起來,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了清丫頭的願吧。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說著,他當真是一眼都沒有再看桂三姨,就走了出去。
臨清走到了桂三姨的身邊。桂三姨含著笑看著她。臨清以傅三身子不適為由,就先告辭了。桂姨娘就和臨清傅三他們走了。
走到了晴風院,臨清先將「虛弱」的傅三送回了房間,輕聲說:「還是讓她們煎點藥來。你的身子雖然外面看著是好了,但是裡面還是有些虛的。」
傅三點頭道:「你去吧。我有事就叫你。」
臨清這才放下心來,往桂三姨的房間走去。
桂三姨已經梳洗完畢,坐在鏡子前面,梳著自己的頭髮。她的一頭黑髮中,一雙白皙的手很漂亮,臨清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輕聲喚道:「三姨。」
桂三姨轉過頭來,見是臨清,笑著說:「臨清,你來了啊?姑爺身子怎麼樣了?」她站起來的時候,那月白的睡袍的褶皺一下子展平了,仿佛有萬千的光華在閃動。那姿態,桂姨娘果然是不能和她相提並論的。
臨清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笑著說:「他的身子還是要時刻調理著。大夫說是傷了肺,注意不要著涼就好了。」
桂三姨點頭,然後又說道:「臨清來坐下吧。大舅母和你說了什麼?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臨清款款地坐了下來,問道:「我就是記不太清母親的樣子了。想聽三姨講講我的母親的事情。聽穆嬤嬤說,三姨和母親長地有七八分像。」
桂三姨的目光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回憶裡面。隔了良久,她才說道:「你的母親,是一個很賢惠很溫柔的女子。不瞞你說,每次我看到她,都是嫉妒加羨慕的。一個女子,能夠讓所有的人都喜愛,那是多麼的難得。」
臨清聽著她的話,似乎就是在說一個仙子一樣。她不知道到底自己這個身體原來的母親是什麼樣子。可是看到今天自己父親的表現,她突然有了一絲的頓悟。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對自己的母親不過如此,男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可是,父親在後來去求娶桂家別的女兒,怕是也想找一些在前妻身上的影子吧。可是,臨清苦笑一下,又有誰願意當別人的影子呢?
「可是,紅顏薄命,大姐卻那麼早就離開了。」桂三姨說著,眼圈兒就紅了。
臨清拿出了手絹,遞給了桂三姨,輕聲安慰道:「三姨別傷心了,母親在天上看到,也不會想我們再難過的。」
桂三姨輕輕地點了頭,用手絹子輕輕沾去了眼角的眼淚,說道:「姑爺對你還好吧。」
臨清低下了頭,輕輕應了聲恩。桂三姨見了她的形狀,心裡總算也放下了些,說道:「若是大姐在天有靈,看到你都這麼大了,還嫁了人,有了個好的歸宿,定然也會含笑九泉的。」
「三姨,你可好?」臨清哽咽了半天,終究只得了這一句。
桂三姨本來有些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表情瞬間就有些凝滯了。
臨清見了她的樣子,知道她的心裡很不舒服,也靜靜地陪著她沉默。
桂三姨的嘴角突然抿起了一抹有些苦澀的笑,說道:「有什麼好不好呢?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吧。有時候,未必不是福啊。我現在也不求那麼多了。能夠在家侍奉父母,想想,也是蠻好的。」
臨清聽出了她的語氣里的無奈,伸手去握住了桂三姨的手,朝著她點了點頭,一句話沒有說。
桂三姨臉上的表情有些怔忪,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被臨清握著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
當晚,臨清回去的時候,傅三正坐在床上,手裡捧著書,燈光將他的影子照在帳子上面,有一種淡淡的溫馨。他聽到了臨清的響動,轉頭來看,笑道:「回來了?」
臨清已經梳洗過了,走到了床邊,坐下,一邊脫鞋子一邊說:「恩。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見你這裡有幾本遊記,就拿過來看了。怎麼樣了?沒有什麼事吧?」傅三問道。
臨清用手將鬢邊的發撥到了耳後,目光盯著被那燈光映地紅彤彤的帳子,若有所思地說:「女子是不是一定要嫁人呢?如果不嫁,又會怎麼樣?」
傅三的手將她攬在了懷裡,輕聲道:「怎麼突然想到了這些事?周圍的女子,有幾個不嫁人的。而且,兒女的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做主嗎?哪家的父母不希望兒女嫁出去的。」
「可是……若是不嫁,會遭人詬病的吧。若是名節受損,沒有人上門提親,怕也只能孤獨終生吧。」臨清的頭靠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的呼吸和心跳的頻率,聲音里充滿了悲哀。
傅三突然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肩。臨清被他的動作給嚇了一大跳,有些詫異地問道:「仲暄你怎麼了?」
傅三的表情很嚴肅,嘴角抿地很緊,然後才說道:「臨清,若是因為上次的事你的聲名有礙,而我又沒有來的話,那你……」
那燈光直直地照在他的面孔上,臨清甚至可以看清他翕張的鼻翼,和黝黑深邃的眸子。他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手上微微用勁,似乎很在意她的答案。臨清的心裡不由地升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暖,眼前的這個男人,其實很敏感,他的心裡,至少也是在意自己的吧。臨清輕輕地搖搖頭,說道:「我不是說的我自己。只是有感觸而已。你不必擔心的,我沒有這些困擾的。」
傅三猜到了大概是與桂三姨有關,臨清只說了這麼一句,他也就不問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孩子氣,怎麼追著這些不可能再發生的事情問個沒完沒了,像個娘兒們似的。看來自己的確是閒太久了。他的手慢慢地鬆開她的肩膀,輕輕地環住了她,說道:「等到哪天,我的身子也好了很多。我就帶你出去玩。上次你匆匆出京城,還是什麼都沒看著。」
臨清輕聲應了,靠著他的脖頸處。出去玩嗎?這大概是不容易實現的吧。不過,她還是期待有那麼一天吧。
帳子輕輕地滑落,罩住了兩人的甜蜜。那火光微微地跳動,閃了一下,爆了一朵燈光,噼啪一聲,很清脆。
第二日桂三姨就告辭了。楊小姐卻沒有一道走,而是住在了雅集軒,和臨曉形影不離。臨清見了臨曉時不時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總是微微一笑,裝作沒有看見。因著傅三在這裡,楊小姐也是不可能住到晴風院來的。
不知不覺過了幾日。這日清晨傅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木材生意,給臨清說了半天。臨清聽了他的描述,對那個水上運木材的方法起了很大的興趣,就說要去看。她換了衣裳,和傅三往上房走去,去給母親說一聲。
剛走到了院子邊上,就聽裡面呼天搶地的哭聲。臨清不解發生了何事,和傅三對視了一眼,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他們走進了院門,卻看到展修趴在地上,旁邊站著兩個小廝,都很畏縮地低著頭。還有兩個像是什麼官宦子弟和展修差不多年紀的人也站在旁邊,卻是一副有些膽怯的樣子,頭冠衣衫都是很不整潔的。鍾姨娘撲到展修的身上號啕大哭,還不住地喊道:「修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啊?昨日好好地去上學,怎麼弄成了這副模樣。你倒是說說話啊,睜開眼睛和我說說話啊。」
臨清忙問站在鍾姨娘身後的芳茵道:「這是怎麼回事?二少爺怎麼了?太太呢?」
「回大姑奶奶,剛才一刻鐘前,梧紅姐姐突然來了蘭院,說是二少爺回來了,讓姨娘過來。然後姨娘就帶著奴婢們過來了,見到二少爺就是這個樣子。今兒一大早,孫少爺就有些不舒服,太太在樨香院呢。梧紅姐姐說太太馬上就過來了。」芳茵的雙眼也噙著淚,見了臨清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連忙一五一十地說了。
臨清點了點頭,然後上前去,蹲在了鍾姨娘的身邊,輕聲安慰道:「姨娘,不管怎麼樣,我們先把二弟給抬到屋子裡,然後請個大夫來診治。現在地上涼,若是再受了寒就不好了。」
鍾姨娘見了臨清來問自己,聽她說的句句是在為了展修著想,連忙抹了眼淚點頭。臨清抬頭對那兩個小廝說:「還不把二少爺扶到屋裡去。」
大家七手八腳地將展修抬了進去。太太帶著大夫氣喘吁吁地走過來,焦急地問道:「怎麼樣了?發生了什麼事?修兒又被誰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