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守城
安陽關城牆之上，李叢兆滿手是汗，他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下方戰場的每一處變化，在對方攻勢越來越強、人數越來越多的情況下，李叢兆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打算，他們要搶先攻打下安陽關，在俞昕不在的情形下，儘管俞昕在離開之前說過當慕容東辰發現他們的計劃之後很可能會猛烈攻打安陽關並叫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但是李叢兆還是不由膽戰心驚，俞昕的方法實在過於大膽，完全是孤注一擲的做法。如果提出之人不是俞昕，他是絕對不會採取這般冒險的辦法的。
從正門、東門、西門的三路人馬不過是誘餌，為了營造與敵人拼死一戰的假象，讓敵人將視線集中在安陽關這裡，那麼俞昕便有機可乘。慕容東辰的軍隊是遠行，糧草是重中之重，一旦沒了糧草，必然會不攻自破，當然前提是他們能堅守安陽關直到啟軍撤軍，而這一點恰好是最為關鍵的地方。
李叢兆負責守城，他心裡對於能不能守住安陽關實在是忐忑。他沒有把握，在敵我實力相差太大之下，他從內心深處生出的想法就是不可能，但是他不得不在這裡的原因也很簡單，作為幽州的守軍若是在這個時候逃亡，他就算逃開了也免不了一死，兩相對比之下，與其回去之後被朝廷治罪，不如死在戰場之上，他從一開始就報著必死的決心，
只是，俞昕還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有著微弱的希望。
所以，他要守住城池等俞昕回來！
李叢兆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極為冷靜地下了一條命令，不救援，不開城門！
「將軍，」傳話的士兵面露猶豫，驚詫道：「徐將軍和蜀將軍還在外面，如果這樣的話，他們不就回不來了嗎?」
年輕士兵的詫異代表了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們的心聲，包括秦山，他本來是後勤處理的，但是人手不夠他也就到城牆上協助指揮，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同樣有一種荒謬的感覺，但是他是知道大概計劃的，心中想法複雜又在其他人之上，理智覺得李叢兆的做法可能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但是心中卻湧起一種格外難受的感覺，甚至於覺得荒誕，難道他們要捨棄正在浴血奮戰的戰友嗎？看著他們一個個被敵人踐踏，撕成碎片嗎？他信任俞昕，也沒有立場去說她是不對的。俞昕，他們的支柱，晉國的支柱，正在遠方孤軍奮鬥，他敬佩她，尊重她，更將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可是，這樣的位置如果換作是他，他或許沒有這樣的勇氣，也沒有這樣漠然的心態去下這樣攸關生死的命令，他作為一個將領是不合格的，他的父親這樣說過他，他一直不服氣，也並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到了無戰事的安陽關來，他一直都是相信自己的，可是當遇到真正的生死戰場時，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劇烈的打擊，這才知道美好的理想和殘酷的現實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真的不適合當將領，就像現在，他明明有無數個理由贊成，話出口卻還是變成了反對，他仿佛站在遠處看著另一個自己站在那裡一臉嚴肅地說道：」李將軍，末將認為這樣做不可。「
李叢兆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直以來都木訥地聽從指揮的秦山竟然會在這種關鍵時候反對，他面露不悅，道：」秦將軍，我沒有時間跟你開玩笑，你若是說不出理由來，我就會馬上去讓士兵執行。「
李叢兆比秦山的資格老，官職也在秦山之上，照理說他該是感到彷徨的，可是他卻聽到自己用很冷靜的，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大聲地質問他，」李將軍，如果我們這樣做，那麼外面為晉國而戰的人就會死，他們在流血流淚，難道我們要遺棄他們嗎？「
李叢兆面對朝著他失態的秦山，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動搖，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晉國，都不可以按照秦山的想法，他心中清醒的明白，鮮血喚起了他久違的戰意以及格外強大的理智。
」秦將軍，你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安陽關失守了我們所有的努力就都沒有了用處，他們在外面浴血，為的什麼，難道是為了自己的安危嗎？不，不是。他們為的是他們身後的百姓，因為一旦失守，毀滅的不僅僅是安陽關，更是百姓安居樂業的處所和生活，乃至於性命！沒有一個人真的完全沒有私心，我也有，但是當他們站在百姓面前，用身體去擋刀與火的時候，已經是用性命在守護了。他們如今在不斷的犧牲，就是為了要保住安陽關！如今你卻要他們白白地為我們犧牲而仍然保不住安陽關嗎？秦山，你說，你如果可以說服我，我就照你的意思去做。你說啊？「
秦山被逼迫得啞口無言，他雙手緊握成拳，面色被逼得通紅，李叢兆無視了他，徑直從他的一旁走過，走到半途中，秦山大聲道：」李將軍，你不可以這樣做。如果將軍現在在場，她是不會同意你的！你就不怕將軍回來時怪罪你嗎？「
李叢兆果然頓住腳步，但是他沒有回身，語氣淡到極致，「如果將軍在這裡的話，我不會發這條命令，因為她一定會先我一步！」李叢兆這樣淡淡說完，便不管秦山的反應大步跨過了他。
秦山靜立在當場，一動不動，眼神有些發直。
很快李叢兆的命令傳遍了安陽關，正門、西門、東門，三道大門都是死死地關閉著，操縱開關的士兵都牢牢地盯著下方慘烈的戰場，想到剛接到的命令，心中頓然生起悲哀之感，雖然士兵優秀的心理素質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提並論，但是那種戰場上飄渺幽微的悲哀卻籠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沒有任何一個人例外，這就是戰場！沒有絲毫的憐憫與同情，沒有弱者和怯懦者的生存之地，在這裡，有的，只有滿滿的鮮血和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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