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策
今天晚上，註定是個不眠之夜。李鶴軒一直站在營帳之外，定定地看著遠方的天空，他的身影逐漸被幽深的夜幕包圍，一點一點浸入墨黑的夜晚。
「李大人也還沒睡嗎？」有聲音傳來。
李鶴軒轉過頭，看到秦山正向他走來。他什麼也還沒說，就聽見秦山的幽幽一嘆，「戰事吃緊，也難怪李大人睡不著。唉，說實話，我也睡不著，最後只好出來轉轉排遣排遣心中的鬱悶。」
他嘆口氣，轉向李鶴軒問道：「李大人是剛從將軍的帳里出來吧？將軍的傷勢怎麼樣了？」
李鶴軒抿抿唇，道：「沒什麼大礙了。」
「哦，那就好。如果不是還有將軍，周將軍怕是就想要帥兵反攻了。」
李鶴軒問道：「秦將軍不是也想要減少傷亡嗎？為什麼堅決反對反攻呢？」
秦山苦笑，「李大人也看到了，我們的實力和敵軍差距太大，我們這時候反攻不是自取滅亡嗎？這樣只會帶來更大的損失而已。」
李鶴軒笑了笑，道：「秦將軍，說實話，我不認為我們能堅持到朝廷大軍救援的時候，這個秦將軍心中不明白嗎？雖然周將軍帶了一萬五的人馬前來，但是仍然不是啟軍的對手。」
秦山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李鶴軒道：「將軍不是不知道，而是心有膽顫，怕有更多的犧牲。」
秦山轉過頭，神情在黑夜中有些模糊，他苦笑道：「隨你怎麼說，我也不能讓士兵們白白犧牲。」他沉默了會兒，嘆氣道：「父親說的對，我不適合戰場。」
他語氣憂傷，不僅僅是為他自己。李鶴軒一陣恍惚，他頭腦里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紙條，又想起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心中仿佛壓了一座大山一般，呼吸不得。
一直在遠離危險的京都過著平靜悠閒的日子，刀劍雨淋、生死一線，每個人的生命在這裡都收到挑戰，死亡一個接著一個，永無止息。沒有任何人例外，從普通的士卒到身為將軍的徐敬，乃至於俞昕，都是深深陷入這個無與倫比的漩渦之中，無論如何也掙扎不出。
而他看到血肉橫飛，看到人命如草，李鶴軒用理智抑制住自己的同時又深深得懷疑，這是他所知道的世界嗎？
或許他從沒有認真看清這個世界，錯的是他。
想起俞昕的滿身傷痕，心不由得抽痛起來，這就是為什麼她之於晉國這樣重要的理由嗎？晉國千千萬萬人，卻比不得一個俞昕。
可是，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認知，在看見俞昕的傷痕時才那樣痛苦。晉國，並不只是需要她一個人的守候不是嗎？
李鶴軒遙遙地看著天際，有什麼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他道：「秦將軍，你能幫我嗎？做成了這件事，安陽關就有救了。」
秦山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神情詫異到極
……
就在黎明破曉的時候，遠方太陽初升的第一抹陽光照射在大地上，黑夜將息未息之際，安陽關東門突然打了開來，一隊人馬從裡面沖了出來，在眾人中間有名男子，他猛的回頭，容顏熟悉而清俊，是李鶴軒。
秦山站在東門口上，兩手緊緊地抓在城沿上，曝出手上的青筋。要平安啊，李大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是軟弱無用，沒有主意的人，只能徒然悲傷。而李大人卻不一樣，他聰明睿智，敢作敢為，只希望這份聰明能夠保住他的性命。
」我好歹讀過些兵書，既然不能從外面戰勝強大的敵人，就從內部瓦解。「
」這是如今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秦山問道：」你是說反間計？「
」對。慕容東辰看著來勢洶洶，為什麼連續這麼多天都沒有拿下安陽關，真的是因為我們的拼死抵抗嗎？這或許是原因之一，卻不是主要原因。我假設是有人在其中不想他贏呢，那麼想想，能影響到這場戰爭的人必定不可能是默默無名的人物。再聯想到之前慕容東辰在啟國大刀闊斧地整頓，有哪些人對他不滿呢？想到這裡，大部分答案呼之欲出，四將軍之一，姬瑾。而我要做的事就是將這個小創口撕開，讓它變成鮮血淋漓的傷口。「
秦山皺眉，」要派人前去說服他嗎？這事，怕是不易。如今正處戰時，他會輕易中我們的計謀嗎？「
李鶴軒笑著回道：「那就要看是誰去說，怎麼去說了！」
誰去說，怎麼去說，真是個好問題。
「要不和將軍、周將軍、徐敬商量商量?」
「你覺得除了我還有更好的人選嗎？論打仗我不行，這遊說方面，我這個書生要較你們強些。」
他的話太有道理，秦山竟然無從反駁。只是，他厲聲拒絕道：「不可以！孤身入敵軍，大人你的性命如何保證，不可以！」
李鶴軒笑笑：「孤身入敵軍嗎？說的嚴重了些，只要計劃順利，我還死不了。」
秦山怒道：「就算計劃成功，大人你的性命也很有可能會交付在那裡！」
李鶴軒道：「誰不是死中求生？當你們衝出去的時候有想著要活嗎？」秦山噎住。李鶴軒繼續，「當俞昕單槍匹馬地去炸毀啟軍的糧草時有想著要活著回來嗎？她可以，你們可以，我自然也可以。」
他的眼神望向遠方昏暗的天際，就那樣平靜地說著。秦山只怔怔地看著他，無法反駁。心中卻隱隱察覺，是不一樣的。被迫入局與主動入局又怎能一樣呢？
秦山哽了哽，猶豫片刻，「這事要與將軍商量吧，她不會讓你去的。」
李鶴軒聞言，勾起唇角，秦山在黑暗中分辨不出什麼，然後他聽到他這樣說。
「何必告訴她，她已經夠勞心勞神了。」他沉默一會兒，繼續道：「等我去了之後，再告訴她吧。」
「好。」除了這樣說他還能說什麼呢？
接著李鶴軒將一些細節一一地說來，秦山聽著，最後只說了一句。
「你放心。」
為了儘早結束這場戰爭，每個人都在努力，他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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