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離別
俞昕到來之後，安陽關挺過了白天啟國軍隊猛烈的攻擊，迎來了第一個夜晚，不過，即使是晚上，仍然有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不間斷地傳來，今夜是蜀宇在城牆上指揮，俞昕晚上睡不著，在營帳內又開始研究地圖。
四周寂靜無人，微涼的晚風撩撥起纖細的燭光，發出吱吱的聲響，火焰跳動著，映照著俞昕的半邊側臉，她正神情專注地看著地圖。
門帘被人撩開，秦歡走了進來，她手裡端著一個盤子，盤子上面是簡單的飯菜，她走到俞昕的旁邊，將東西放在案上，「王爺，吃點東西吧！你還沒有吃完飯呢，就算是要想策略，飯總是要吃的。」
俞昕這才收回目光，她有些疲倦地揉揉額角，沉默了好半晌，看向秦歡，卻不是為著飯菜的事情，她低聲道：「秦歡，明天我就讓人把你送回去！」
「為什麼！」秦歡大驚失色。
「祁衡嶼如今下落不明，我怕他會出意外，你去找他，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你也可以陪在他身邊。我知道你這幾天心神不寧是在擔心他的安危。」
俞昕說完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秦歡，而秦歡就像是被一塊石頭擊中，整個人呆愣愣的，一時什麼反應也沒有。
這些日子她其實是故意不讓自己去想那三個字，也不敢去想。想到祁衡嶼這個人，就會想起俞昕告訴她的情況，想起這些，就不由自主地心裡一陣抽搐，她怕，怕他會出什麼意外，怕他就這樣永遠消失了。
她不能去想，只能遺忘，努力努力地讓自己忽略，讓自己不要去想，俞昕如今處境艱難，她當然該留在她的身邊，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去想這些莫名的事情呢？
可是表面上若無其事，心底總是突然地跳出一個猜測，若是，他死了怎麼辦？這個想法那樣的突然，那樣的猝不及防，像一個深淵一樣將她的世界一點一點無情地吞噬。
秦歡張了張嘴，想要毅然地拒絕，卻發現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她只能瞪著偌大的眼睛，眼睛深處是一片空洞洞的白芒。
俞昕悠悠一嘆，看著她認真地說道：「秦歡，祁衡嶼喜歡你五年了，我知道你對他也不是沒有感情，難道你真的要到遺憾終生的時候才去面對嗎？到時候你想要後悔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秦歡結結巴巴，「可是，可是，你，」
俞昕臉色變得嚴肅，語氣堅定，「我不會有事的。」她話語一轉，「何況就算我出事了，你在這裡又能有什麼用呢？」
秦歡知道她說的對，每次面臨危險，都是俞昕在一手解決，她就算陪在她身邊，也確實沒有多大的用處。
可是，她習慣了啊！習慣了待在她身邊，習慣了照顧她，習慣了看著她的一切一切！
她不過是個流浪街頭的孤兒，如果不是遇見了她，她或許連命都沒了！她將她留在身邊，從不要求她做些什麼，可是她就是要做些什麼心裡才安心，於是就這樣跟在了她的身邊，那時候的俞昕還小，和她差不多一個年紀，卻和她仿佛在兩個世界。這個和她一樣大的女孩肩膀上承擔了怎樣的重擔，她簡直不敢去想，這是她慢慢靠近她之後逐漸獲悉的。明明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臉上卻少有笑容，日常生活也枯燥得無聊，秦歡偶然地發現，這個身份貴重的女孩平日很忙，有時甚至一天的時間有兩頓飯都沒有去吃，她發現之後，驚詫不已，跑過去問她，她卻像是才想起來一樣，然後朝她嗯了一聲，然後沒了。
那時俞昕的身份特殊，沒有誰敢真正去管她，何況大部分的人對這事都並不清楚，更是沒有誰會開口。秦歡實在忍受不了，每次在午飯的時候都會端著飯菜氣鼓鼓地進帳，非要她吃飯不可，俞昕每次被她磨得沒法，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飯繼續去做她的事情。
當時的秦歡並不懂，她流浪街頭時餓得要命，對於她來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沒有什麼事情比吃飯還要重要，可是俞昕竟然三番五次地忘記吃飯，她除了憤怒，更多的是不解，她真的不明白啊！有什麼事情比吃飯更重要嗎？
可是後來她漸漸長大了，想起那段日子，突然就明白了，那段日子或許是俞昕此生最艱難，最痛苦的日子。
她在她身邊越久，對這個人的敬佩也就越來越多，同時對她的依戀也就越來越深，她們從不是主僕的關係，反而越來越像親人，彼此之間是不可或缺的親人。
她怎麼可以在這樣危險的時候離開俞昕呢？她的理智告訴她不可以，心底卻時不時想起祁衡嶼，想起過往珍貴的點滴。
她內心彷徨極了，兩邊都不能舍下，卻不得不舍下一邊。
俞昕拍了拍她的肩膀，秦歡茫然地抬起頭，「秦歡，聽我說。明天我就讓人把你送回去，你記著，去清曉峰，去找齊昭，只有他，最熟悉齊忠祥，最能隨機應變，你找到他後讓他帶你去鳳嶺，若是來得及，祁衡嶼可能不會出事。」
「可是，」
「沒有可是！」俞昕打斷她，「秦歡，你該有自己的人生，該有自己的選擇，你的人生不該是以我為中心！我當初救了你，你用你的歲月報答了我，我們兩清了！現在，你該去追求屬於你的幸福，去創造你自己的人生！」
「這怎麼能一樣呢？怎麼可能一樣呢？你對我的恩情，我早就下定決心用一生去報答，怎麼可以這樣自私呢？」秦歡不停地搖頭，「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下呢？你需要我的！」
「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下去！」俞昕強勢地打斷她。
「這些年，我失去了很多，可是我還不是一樣好好地活著！你也一樣，要去過沒有我的生活，那才是你真正的幸福！」
秦歡沒有說話，就那樣看著她，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她不敢去想沒有俞昕的生活，那會是一種怎樣的寂寞與無聊！
她做不到，可是，俞昕逼著她做選擇，形勢也逼著她做選擇，而更可怕的是，她的內心深處翻滾著涌動著，隱藏的暗流正蓄勢待發要衝破什麼！
那是幾年壓抑的愛，那是被祁衡嶼強加的點點滴滴，那是不受控制的內心的戰慄！
她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她依稀可以看見前方的身影，她想，她可能真的要離開她了！
這是她的期望，而她從來都不會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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