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怒火
果然牢門被打開，有兩個大漢走了進來，就要壓著俞昕出去。「等等！」
「你還有什麼事？」那名大漢不耐煩道。
俞昕不為所動，「我一個人不行，還需要她的配合才行。」她指了指秦歡。
那大漢一口拒絕，「不行。」他眼神兇狠地看她，「你別想耍什麼花招，再不出來，我就讓他們把你押出去治病。」
俞昕道：「我說了光憑我一個人治不好病，你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到時出了什麼閃失，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那大漢被惹怒，手掌用力握著大刀，使勁地克制著什麼。
「三哥消消氣，就讓她兩一起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還能讓她們插上翅膀飛了不成？到時候再把人送回來就是。」
那大漢強壓下怒火，點了點頭。俞昕和秦歡被帶到了一間院子，這院子格外的雅致，假山流水，林蔭小道，亭台樓閣，就像是完全的另一個世界，仿佛這裡不是兇狠的匪患聚集的地方，不是殺人如麻的盜賊居住的天地。院子前面有塊匾額，上面有清韻飄逸的四字，滿園春色。
沿著幽長的小道一路走去，竹林遍地，溪水潺潺，清幽雅致，別有一番滋味。
走到盡頭，豁然開朗，幾間木屋出現在眼前。有個焦急的丫環等在外面，看到是他們，氣沖沖道：「怎麼又是你們？你們可把公子害慘了，帶了兩個庸醫來治病，這下好了，病沒治好，反而更加嚴重了！三當家的正在裡面，急得團團轉，公子難受的不行，你們，你們真是氣死我了！」
那名大漢在俞昕面前很是兇狠，此時卻像沒了脾氣，連聲討好道：「柳兒姑娘，別生氣，別生氣。我們這次回來是帶了個能治病的人來。」
柳兒杏眼橫斜，一手插著腰，一手指向俞昕兩人，「你說的就是她們？」
「是，是。這個人說是可以治好公子的病，我們才把她帶了來。求柳兒姑娘看在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向三當家的說說好話，就別為難我們兄弟了！」那大漢點頭哈腰道。
「哼！你們怎麼什麼人都往這裡帶？上次兩個大夫差點就要了公子的命，這次又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的兩個黃毛丫頭？大夫都治不好，她們能夠治好？」柳兒不客氣道。
「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不行？」淡然的聲音傳來，正是俞昕。
柳兒疑惑地看向她，眼中是滿滿的不信，「你能行？」
「行不行試一試就知道。我可以等，不過你們的公子等不等得了，我就不知道了。」
柳兒咬著唇，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看後面的木屋，她咬咬牙，「走吧！治不好公子，我就給你好看！」她又看向其它人，「你們在外面等著！」
柳兒帶著俞昕和秦歡向木屋走去，俞昕道：「柳兒姑娘，我想知道一些你們公子的情況。」
柳兒警惕地看她一眼，猶猶豫豫道：「公子經常會氣悶，常常會呼吸困難，有時嚴重時則會咳嗽不止。公子每晚總是深夜才睡，而且睡得時間不長，也睡不安穩。我常常深夜見他披著外衣站在窗前，一站就是一個時辰。」她頓了頓，繼續，「公子他五年都沒有出過院子，有什麼事情都是旁人進來稟報的，公子也很少見外人，甚至連三當家的也很少會見。他也常常不讓我們跟著，只是一個人在院子裡散步。公子喜歡花草，在屋子裡面一直都要放著鮮花才行。」她說到公子的時候話語總帶著一絲纏綿之意。
俞昕挑挑眉，這個昭公子，還真是有趣！
進了木屋，裡面的床旁正坐著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看來他就是眾人一直所說的三當家了。
俞昕和秦歡先在屏風外面等候，柳兒進去稟報了一番後，兩人才被允許進入。
齊國平面色沉沉，臉上滿是擔憂，兩人進來之後，他只淡淡說了一句話，「治不好，死！」
他並沒有看俞昕她們，說話的語氣也很平淡，只是這話的分量卻沒有一個人敢懷疑。
俞昕上前，「我治病需要安靜，請三當家的移步。」
柳兒驚訝地捂住嘴，她，她的膽子還真大！
齊國平轉頭看向她，俞昕絲毫沒有退讓，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難受，好難受！」床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喘息吸引了齊國平的注意，齊昭的病不能再拖了。
他站了起來，吩咐了一句，「把他治好！」然後出去了。
俞昕向床前走去，有半邊帘子落下遮住床沿，她用手將帘子輕掀，眼前出現一張極其俊逸的臉，他的臉色蒼白，是一種病態的白色，但是他的五官生得極好，眉目鼻唇，無一不是上天精雕細刻。只是，此時他正閉著眼，身體蜷縮成一團，他的額上冷汗顆顆冒出，他一口一口地努力喘息著，可是呼吸得還是極為費力，又間接夾雜著幾聲咳嗽。他努力壓制著，伸出手抓住了什麼，迷糊地叫了一聲，「小柳。」
「我不是小柳。」平淡的宛如清泉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齊昭努力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容顏，這是一個女子，她有一雙平淡的眼睛，而他的左手正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他微微一驚，正準備放開，俞昕先他一步掙開了他的手。她將他扶了起來，用手在他胸前替他順著氣。
俞昕朝秦歡道：「去把窗門打開，還有把這屋裡的花草都拿出去。」秦歡照她說的做，柳兒在一旁道：「公子不喜歡開窗，你們幹什麼呢！」
俞昕朝她道：「想要你家公子沒事，就照我說的做。」
柳兒憤憤地閉上嘴。秦歡將窗戶打開，柔和的陽光灑了進來，屋子裡面變得明亮，齊昭微微地眯眼適應著，他究竟有多久沒有看見過陽光了！
他轉過頭去，「柳兒，把窗戶關上！」說完他又咳嗽幾聲，「快去。」他面容仍是蒼白，眼睛微闔著，睫毛輕輕地顫動，他的鼻翼覆上一層淡淡的水霧，顯得愈加的秀氣。他呼吸艱難，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柳兒聽了，正自得意，向窗戶走去。「住手，出去！」柳兒頓住腳步，明明是平淡的話語，她卻不由自主地聽從，當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身處門外了。
秦歡也斂下神色，她跟在俞昕身邊時間不短，她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她話語中隱藏的怒氣？
俞昕，她生氣了！
「你也出去！」俞昕說道。
秦歡點點頭，也退了出去，順帶將門關上。
屋子裡只剩下俞昕和齊昭，俞昕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平淡地說道：「既然不想活，為什麼不直接去死？」
齊昭全身一僵，突然猛烈咳嗽起來，但他呼吸不順，整張臉被漲紅，他的樣子難受極了，雙手緊緊地抓住兩側的被單。
俞昕只冷眼看著，眼中波瀾不驚。她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踱著步，「那些大夫不是治不了你，而是你根本沒有想過要治好自己！」
齊昭在床上坐著，大口大口地喘氣，漂亮的眼睛迷濛上一層薄霧。
「滿園春色是你寫的吧！這裡處處屍骨，遍地哀嚎，卻有這樣一處被稱作滿園春色的處所，你不覺太諷刺太可笑了嗎？你從來不出院子，也從來不讓別人進來，就這樣當做看不見，聽不見，將自己囚禁在這方寸之間，就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了嗎？在這個你自己構建的世界裡，自困，自苦，自哀，自憐，這就是你的一生嗎？」
「如果你想死，就死的乾乾淨淨！」俞昕語氣冰冷，她繼續，道：「如果你想活，就好好的活下來！」她說完就朝門口走去。
「等等。」齊昭叫住了她，他接著又咳嗽了兩聲。
俞昕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我不想把時間花在一個死人身上。」
齊昭低低笑了兩聲，那聲音低沉而蒼涼，他一點點鬆開握緊被單的雙手，那雙手蒼白而冰涼，不像是正常人的手掌。
他渾身疲倦，靠在床上，沒有再說一句話。
俞昕從房間裡走了出去，柳兒與秦歡都在外面，遠處還坐著一個人，齊國平，齊三當家。
秦歡有些擔憂地看她，俞昕回了一個沒事的眼神，她走到齊國平面前。
他道：「你治好他了嗎？」
俞昕淡淡道：「他得的是心病，我自然治不好。」
齊國平眯起眼，渾濁的眼中透出犀利的光，他緩緩道：「我說過，治不好，你就要死。你不怕死嗎？」
秦歡在一旁看得緊張，這個齊三當家如果要殺俞昕該怎麼辦？反抗的話，前功盡棄，不反抗的話，難道任人宰割？
突然一道人影跑入，齊國平皺眉，「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三當家，大當家有令，讓三當家速速前去機營堂議事。」
齊國平知道不是小事，也不再耽誤，不過，他看向俞昕，一瞬間起了殺心，沒有醫好齊昭固然是一個方面，但是更多的是他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危機。這是一種直覺，這麼多年來形成的直覺，他也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把她拿下！」
周旁的大漢上前，正要動手。
「住手！」一道虛弱蒼白的聲音傳來，眾人回頭看去，房門口正斜倚著一個人。哪怕是柳兒見過無數遍他的容顏，此時還是不由自主地被他震撼。
一襲白衣纖塵不染，那人仿佛從畫中走出，不染塵世煙火，他的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仿佛稍微不甚，他就會隨風逝去。
他右手成拳在嘴邊咳嗽了幾聲，他開口，聲音宛如清泉，「三叔，讓她留在我身邊吧！我的病，說不定還有希望。」
齊國平眼中閃過一抹掙扎，但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他看向齊昭，眼中滿是心痛憐惜，他對俞昕道：「好好照顧他。」說完他便跟著來人離開了。
齊昭又咳嗽兩聲，柳兒忙去要扶住他，他的衣袖輕動，避了開來，柳兒眼神中極快地閃過一抹失望。
齊昭溫聲，「都進來吧！」他說完先轉身進了房屋，俞昕和秦歡同樣進去，柳兒替齊昭倒了一杯熱水，齊昭喝下一杯後，明顯舒服了許多。
他靠在床沿上，安靜的像是一副畫卷。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話很慢很輕。
「辛渝。」俞昕答道。
「辛渝。」他同樣喃喃說了一遍。柳兒有些嫉妒，她從來沒有見過公子用這樣的語氣喚過誰的名字。
齊昭向俞昕看去，「你們先在這裡住下吧！整個天鷹幫也就我這裡還算安全。小柳會給你們安排房間。」
俞昕看著床上的男子，神色略有些複雜，她的目的是要徹底解決匪患，但願這個男子最後不會死在她的手裡。
她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辛渝，我會好起來的。」齊昭的聲音仍是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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