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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經了多少年的修煉,才擺脫了渾渾噩噩的狀態,有了神智。只要等到薔薇修為再高一些,她們便能化作人形進入酆都城。
可偏偏運氣不好撞上了百里鴆。
百里鴆鑽研蠱毒之術,四處搜羅珍稀材料煉製蠱毒,為此甚至不惜深入蝕霧海。
她在一次外出引誘獵物時,不慎落在了百里鴆手裡。
百里鴆意圖將她煉製成蠱驅使,可惜他對蝕霧海孕育之物知之甚少,反叫她尋到了機會種下種子,方便了薔薇繞開十方結界進入西境。
要不是接二連三冒出來的意外,毒門已盡在她掌控之中。
柳蝶心中恨恨,險些咬碎一口銀牙。然而形勢比人強,她只能低頭認主:「尊上亦源自蝕霧海,我們也算是同出一源。但有差遣,妾身無有不從。」
「同出一源?」沈棄細細咀嚼著這個詞,不由哂笑。
他張開十指覆於柳蝶天靈上方,掌心穢元瞬間洶湧自柳蝶頭頂灌入。
柳蝶承受不住如此暴烈的穢元,人形瞬間潰散,黑紅蝴蝶墜落一地,只剩下一隻巴掌大的赤色蝴蝶奄奄一息匍匐在地上。
沈棄輕「呵」一聲:「蝕霧海里的髒東西,也配和本座相提並論?」
當年「霧蝕大災」,無數凡人與修士葬身蝕霧海,變成了沒有神智的活屍怪物,更有無數有靈性的植物與動物受到侵蝕產生異變。它們沒有神智,只靠著本能狩獵凡人修士,以人為食。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這些異變的怪物也逐漸生出了靈智,學會了擬化人形。
只是它們到底還是和西境的人族以及其他非人種族不同,它們雖能在蝕霧之中生存,卻無法轉化蝕霧為己所用,必須要通過吞噬凡人或者修士才能提升修為。
近些年來,酆都已經有不少這樣可以擬化人形的東西潛入,只是酆都素來各自為政,只要這些東西不犯眼前來,便無人去管罷了。
反倒是西境,因有十方結界阻隔,一直不知曉此事。
他雖然沒有幫西境除害的善心,但柳蝶膽敢犯到他眼前來,他也不會大度放過。
指尖燃起一縷龍焰,沈棄輕輕彈落。
龍焰熾熱,沾之即燃。赤紅蝴蝶在火焰之中發出痛苦的嘯聲,寸寸化作飛灰。
沈棄負手旁觀,陰鷙神色終於消散些許,自言自語道:「這邊的麻煩解決了,該看看師兄在做什麼了。」
雙指在眼上抹過,沈棄借著紅風的眼睛,看到了離火門的情形——
濃厚蝕霧包圍中,慕從雲與一個黑衣少女正聯手對付一株紅薔薇,白衣染血,看起來應付得頗為吃力。
離火門竟然還藏著一株紅薔薇。
這株瞧上去比紅薔院的本體要略小一些,應該是有意藏在離火門中的分身。
「難怪本體死的那麼輕易,原來還留了後手。」
沈棄看了眼只剩枯枝敗葉的薔薇枝蔓,身影消失在原地。
*
離火門位於毒門西南方位的一座山谷之中,相距不到二十里地。
沈棄趕到之時,只見山谷之中蝕霧瀰漫,阻隔了內外。
隱匿了身形踏入其中,沈棄沒往裡走多遠就看見了江欞與金猊。金猊血跡斑斑倒在了地上,已經人事不省,進氣多出氣少。
沈棄挑了下眉梢,目光卻落在了江欞身上。
——這蠢貨倒是會尋死。
江欞倒是沒暈過去,但眼看著情形卻不太妙。
他只在「洗罪」中待了兩日就出來,體內的蝕霧未曾清理乾淨便又強行運轉靈力。如今那紅薔薇藉由異變植物的特性將蝕霧海中的蝕霧源源不斷引過來,他長時間身處其中,蝕霧侵入體內,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沈棄行到他近前,就見他雙目無神,瞳孔幾乎快要渙散。
異變的怪物,會本能渴望修士蘊含靈力的血肉。他背對金猊而坐,腦袋卻在本能支配下轉向金猊的方向,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粗重喘息聲。
似受不了誘惑,他眼神渙散地朝著金猊爬去,但那貫穿大腿的曜日劍卻阻止了他的動作。肉體的疼痛似乎喚醒了他僅剩的神智,他遲緩地縮回身體,努力盤膝而坐,口中不斷念著清心咒,嘗試調動靈力壓制體內的污穢之力。
沈棄原本只是冷眼旁觀,隨即又露出一點驚訝之色來。
他分出一縷穢元探查江欞的體內情形,就見他體內靈力幾近枯竭,如今那僅剩的些許靈力快要支撐不住,體內暴烈的蝕霧將要占據上風。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經脈並未因為靈力與蝕霧之力分庭抗禮的爭鬥而造成經脈爆裂,叫他立即走火入魔變作沒有神智不受控制的怪物。
「倒是與我之前的猜測對上了。」沈棄喃喃自語。
江欞的情形驗證了他從前的一些猜測。
當年他被剜去了護心麟,又被廢去一身修為方才被扔下凋亡淵藪。凋亡淵藪被遮天蔽日的蝕霧籠罩,難見日月。而他卻能一年又一年地苟活下來,最終摸索出將蝕霧之力轉化為穢元為己所用的法門,關鍵之一或許便在他體內沒有靈力。
人生而有靈,只是凡人未曾踏入修行,不懂得調動體內靈氣更不懂吸納外界靈氣修煉。而修士則是一年年修煉,丹田之中充盈靈力。
而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只要在濃厚的蝕霧之中待久了,蝕霧侵入體內,便有很大可能失去神智淪為怪物。便是僥倖保住了神智,因為不能再輕易調動靈力,修行之路也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