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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已放滿了熱水,細細的水流自展翅的蝴蝶噴嘴處泄出,氤氳一室水汽。
沈棄轉過屏風,正要寬外袍,卻發現身後伺候的侍女也跟了進來。他轉頭看向對方,微微眯了眼,面上卻一派不諳世事的天真神色,紅了臉不太好意思道:「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跟來的侍女容貌姣好,因天氣炎熱,只穿薄薄的水粉紗裙,此時被水汽一蒸,貼在身上顯出玲瓏曲線。
她朝沈棄笑了笑,伸手便要為他寬衣,低柔的嗓音暈在繾綣水汽之中,千迴百轉攝人心魄:「還是奴婢來伺候小仙長沐浴。」
沈棄對上她的眼睛,逐漸目露迷離之色,手也握上了她的手臂。
侍女淺淺一笑,正要順勢將手探入他衣襟中,卻見少年目光忽然清明,猛地推開他,帶著顫音喊道:「師兄救我!」
慕從雲聽見呼聲,立即趕往浴房推門而入。
便見沈棄慌亂地攏著衣服縮在角落裡,小臉一片慘白,指著侍女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只能委屈萬分地看著慕從雲,又喚了一聲:「師兄……」
「出什麼事了?」
慕從雲大步上前,攔在了沈棄面前。
那侍女倒是不見慌亂,十分鎮定盈盈一福身,柔聲解釋道:「奴婢想伺候小仙長沐浴,他可能不太習慣受了驚。」
慕從雲回頭,就見沈棄搖了搖頭,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她、她要脫我衣服,還、還想摸我……」
侍女瞪大了眼,想辯解什麼,卻見慕從雲已經冷了臉色:「出去!」
侍女頓時不敢再多言,只能行了禮退了出去。
慕從雲這才轉身將沈棄拉起來,見他只是衣襟亂了些並沒有什麼不妥,才不快道:「毒門的侍女也太過——」
話到嘴邊,到底說不出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快些洗,師兄守在外面,不會有旁人闖進來。」
慕從雲安撫一句,便要出去給他守著門,但還沒來得及轉身,衣袖就被拽住了。沈棄抿抿唇小心翼翼看他:「師兄和我一起洗吧?」
他垂著眼還有些害怕的模樣,小聲嘟囔著:「我總覺得她不是好人,這裡的人也都怪怪的,有點害怕。」
這話正說在了慕從雲心坎上,雖然抵達毒門之後的一切都十分順利,但可能是小師妹始終沒有音訊的緣故,他總覺得心頭縈繞著一股危機感。
遲疑片刻,慕從雲還是點了頭。
反正都是男人,他又沒有潔癖,一切泡個澡也沒什麼大不了。
兩人寬了外衣,只穿裡衣入了水。
但很快慕從雲就發現自己把一起泡澡這件事想得太過簡單了,沈棄舉著布巾興致勃勃對他道:「我來給師兄搓背吧?」
他故意演這麼一出,不單單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在那侍女身上種下種子,也是想藉機試試更進一步的親密。
從前他看酆都那些人放浪形骸夜夜笙歌,只覺得噁心。連自己的欲望都無法控制,還談何修行?
他也向來不同旁人親近,但那夜抱著慕從雲入眠時,他卻生出了想要更貼近一些的渴望。
肌膚相貼,體溫交融。
與那些醜陋世俗的欲望無關,而是人體那種暖融融的溫度,以及慕從雲身上乾淨的氣息叫他貪戀上癮。
就好像未曾破殼的那段時光,讓他感覺安全和平靜。
便總忍不住渴求更多。
沈棄目含期待。
慕從云:「……」
大可不必!
正頭疼想著該找個什麼理由拒絕掉,卻忽然注意到沈棄浸濕的裡衣貼在身上,半透出的皮膚之上,印出一個個暗色瘡疤來。
他瞬間轉了注意力,抓住沈棄的手將他的衣袖捲起來,皺眉看著臂上猙獰的瘡疤:「這些傷怎麼回事?」
沈棄這才反應過來不留神間竟叫他看見了身上的舊傷。
他眼中划過戾色,抽回手悶不吭聲將衣袖往下扯了扯,沒有回答。只是他浸在熱水裡,裡衣都濕透了,薄薄一層貼在身上,根本遮不住。
慕從雲心裡一陣陣發緊,但見他垂著頭不願開口,忽然又不想追問了,只是道:「師尊那裡有除疤的白玉膏,從前我練劍受了傷都是用它,一點疤都沒留下。等回去我再去討兩瓶來。」
區區白玉膏,如何能讓被拔掉的龍鱗重新長出來?
沈棄忍不住嗤笑,心裡戾氣一陣陣往上涌,面上陰鷙的神情幾乎壓不住,若不是始終垂著頭,恐怕已經被發現了。
舌尖舔過齒列,沈棄將叫囂的殺意壓了下去,沉默地抱住了慕從雲。
好不容易發現這麼一個有趣的人,他怎麼捨得現在就殺了?
他將頭埋在慕從雲頸窩,又蹭了蹭,汲取慕從雲身上乾淨清冽的氣息。
因為水溫的緣故,慕從雲的體溫比平日更高些,但也叫沈棄更為喜歡,雙臂收緊,身體與他緊緊相貼。
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本就不太舒服,眼下沈棄還一個勁兒往他身上貼,慕從雲有些不適地動了動,但手觸到他背上的傷疤時,又頓住了。
他嘆了一口氣,順著他清瘦的脊背拍了拍。
「不想說就不說了,以後師兄不會再叫人欺負你。」
沈棄低低「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又問:「師兄會不會覺得我很醜?」
慕從雲不解:「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