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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尾巴,果子吃不吃?」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問了兩次也沒得到回答,就乾脆取了這麼個諢名叫人。
沈棄神色不動,只當做沒聽見。
只是袖中的手已經大力捏住了木鐲,克制了滿心的不快。
這人比那兩隻鳥加起來還要聒噪。
見他不理人,金猊倒也不生氣,同行的師兄弟們都知道這少年腦子多少有點不太靈光,對他多有包容。也就只有金猊總碰釘子還總喜歡去撩閒。
看少年依然不理他,他轉而去同慕從雲說話:「師兄,這小尾巴到底叫什麼名字?我們總不能一直叫他小尾巴吧?」
「?」
慕從雲呆了呆,扭頭看向少年。他確實沒想起來問對方的名字。
畢竟兩個人都不愛說話,一個沒問,一個也沒說。
他糾結了一下,還是問道:「你可有名字?」
幾天的相處下來,沈棄演技愈發精湛。見他開口問了,方才低低吐出兩個字來:「沈棄。」
慕從雲皺起眉,不太確定的問:「哪個字?」
「拋棄的『棄』。」
怎麼會有父母給孩子取這樣的名字?但旋即想起沈棄在南槐鎮的經歷,又理解了。
略微遲疑,他還是問道:「拜師時可請師尊賜名,你可想過換一個名字?」
沈棄抿起唇,沒有再答話。
心裡卻冷嗤一聲。
「沈」是他母親的姓氏,「棄」字卻是他自己所取。為的便是叫自己時時刻刻記著,他不過一枚棄子,這世間沒有值得他留戀之人。
警醒之名,為何要換?
見他不說話,慕從雲心裡猜測他應該是不想換的。雖然不知緣由,但也沒有再繼續說起。
……
傀儡馬車在路上走走停停行了兩日,才至玄陵山腳。
玄陵乃道門之首,傳承數千年,底蘊深厚。諸多道宮建於群山之間,橫跨中州和東州,占地廣袤,綿延不絕。
從山腳往上眺望,能瞧見群山之間琉璃飛檐鱗次櫛比,偶有飛鳥途徑,翅羽掠過裊裊雲霧,似話本傳說之中的琉璃仙境。
山腳下有寬闊石階,沿石階往上攀登,便是三堂九宮下屬的道宮。
玄陵設有三堂九宮。三堂以明堂為首,為主宮議事堂。另有掌金銀的玉堂和掌刑罰的刑堂。九宮則以天機宮為首,餘下還有金匱、天德、天牢、白虎、朱雀、青龍、玄武、勾陳八宮,負責弟子教化以及餘下諸事。
三堂掌管庶務,道宮坐落於半山腰間。九宮的道宮地勢則要更高,各自占據山頭,由東往西蔓延。
慕從雲所在的天機宮,便在最高的那一座無妄峰上。
過了山門,慕從雲便收起傀儡馬車,一眾弟子互相道別後便各自回峰復命。
比起其他弟子眾多的道宮,天機宮弟子最少。如今內門弟子總共也就四人,慕從雲和金猊就已占去兩個名額。
「我先去向師尊復命,你帶沈棄去安頓。」將沈棄交給金猊安排,慕從雲便御劍前往晦星閣。
慕從雲抵達時,便見晦星閣大門敞開,二師妹關聆月侯在門口,似特意在等他。
見他過來,關聆月迎上前來,微微笑道:「師尊昨日出關便說你們今日會回來。特意在晦星閣等大師兄。」
慕從雲久違地感到了一絲壓力。
像即將踏入考場的學生。
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去向師尊復命。」頓了頓又想起沈棄來,怕金猊粗心不夠周全,不由多說了兩句:「我帶了個人回來,暫時交給金猊安置了,還勞聆月師妹幫著照看一下。」
關聆月滿臉詫異地看著他。
同門這麼多年,大師兄從未主動說過這麼多話。大多時候,都是旁人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沒想到下山一趟,大師兄倒是多了些人味兒,
她目光停留太久,看得慕從雲都覺得不對勁了,回以疑惑的目光,才笑著應下來:「大師兄放心,我會安頓好。」
慕從雲頷首不再多說,懷著沉重的心情踏入了晦星閣。
晦星閣建於無妄峰最為陡峭險峻的山崖之上,除了入門的東面,其餘三面皆凌空而立。北面還置有一塊問道石,可觀天象,可問道心。
若是師尊不閉關時,便喜在此處悟道。
慕從雲跨過門檻,便見一藍衣人盤膝而坐,長發未束隨意散落在肩頭,烏色與雪色駁雜。
師尊這次閉關,白髮似乎又多了一些。
他上前行禮:「師尊。」
「坐。」謝辭風睜開眼看他,淺灰色眼瞳中似包容著浩瀚星河。
慕從雲依言坐下,心中忐忑,甚至沒敢與他對視。
謝辭風不緊不慢地倒上一杯茶,看破他的緊張,卻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此次下山,可有何感悟?」
唉,該來的遲早要來。
慕從雲滿腹愁苦嘆口氣,先將南槐鎮與祈神木的事簡明扼要說了,之後才搜腸刮肚地總結感悟:「那些鎮民人心不足蛇吞象,才導致了今日惡果。」
說完,便忐忑地垂下了眼。
有標準答案的題目他可以分毫不差地回答,但叫他做閱讀理解,他就是搜腸刮肚也湊不出一套及格答案來。
實在想不出什麼感悟。
謝辭風放下茶盞,嘆息一聲。
就在慕從雲茫然無措懷疑師尊對答案不太滿意、猶豫著不知要不要再補充幾句時,他卻主動略過此事,問起了另一件事:「方才聽你和聆月說,帶了一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