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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觀音又學著金猊點評她時的語氣,輕嘖了一聲:「一點小師弟的樣子都沒有。」
雖然慕從雲明顯在躲著他,但沈棄卻沒有輕易放棄。
他如同往常一樣,在傍晚時分將用食盒裝好的飯菜送到了慕從雲屋裡。
慕從雲正在打坐運功,見他敲了門卻不像從前那樣直接進來,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卻還是拒絕道:「我用辟穀丹就好,你自己吃吧。」
沈棄滿是期待的眼神頓時暗淡下去,他也沒有堅持,只是將食盒放在門檻內,低垂著眼睫失落地說:「師兄不想見我,我自行離開就是,食盒裡都是師兄往日喜歡的吃食,師兄用完後將食盒放在門口就好。」
說完,他便退後一步,轉身離開。
走出兩步,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在期待慕從雲會叫住他。但頓了數息,他沒有等到想要的挽留,只能越發失落地垂下眼,步伐沉重地離開了。
他離開後,慕從雲起身,目光複雜地盯著食盒看了片刻,還是將它拿起來,低低嘆了一口氣。
*
回屋之後,沈棄聽著隔壁傳來的細微動靜,猜測慕從雲已取了食盒,陰鬱之色才消散了些許。
只是轉瞬想起還有個拖後腿的趙槐序要處理,面色頓時又陰沉起來。
他拂袖設下禁制,令赤隼兄弟在屋中留守,便隱匿了身形氣息,獨自去尋趙槐序。
白楹樹葉有一種特殊的香氣,有清心安神安神之效。偌大的十方學宮之中,只有一處種了白楹樹。
沈棄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人。
趙槐序仗著燈下黑,光明正大地躺在白楹樹上,手中還把玩著一隻牡丹釵。
瞧見沈棄來了,他將牡丹釵收入懷中,神色警惕道:「你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救你這個蠢貨。」沈棄冷嗤一聲:「這種節骨眼上,你竟還敢去尋關聆月?」
「你怎麼知道我找過聆月師妹?」趙槐序先是驚疑,接著又理直氣壯道:「我如今還留在十方學宮就是為了聆月師妹,怎麼就不能見一見她了?」他語氣酸溜溜道:「你倒是能與你師兄朝夕相處,怎麼能理解我的苦楚?」
「我不知道你的苦楚,也不必知道。」沈棄語氣冷漠道:「但我知道關聆月才將你可能在這片白楹樹林的消息告訴了謝辭風,你被抓就算了,可別壞了我的計劃。」
趙槐序頓時如遭雷劈,那張俊美的面孔上堆滿了茫然和不可置信:「什麼?」
「我若是你,現在便立即離開十方學宮。」
沈棄卻懶得再同他多費口舌,要不是擔心他被抓住後可能會連累自己,他才懶得花功夫來救一個蠢貨。
不管呆愣震驚的趙槐序,他拂袖離開。
行至上嵐峰腳時,卻忽然眯了眯眼,指間鎖紅樓閃過暗芒,幾根污穢之線毫無預兆地朝著身後疾射而去,牢牢將一個黑影鎖在其中。
「陳破?」
他打量著已經扭動著消散在空氣中的黑色人影,目露思索之色。
與此同時,操縱影人的陳破吹滅喚魂燈,輕輕摩挲了一下掌中的木魚。
雖然影人被發現,傳回來的消息不多,但結合陰雪、陰識兄弟的話,還有方才白楹樹林的情景,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玄陵謝辭風座下的那個不起眼的小徒弟,多半就是陰識口中那個不知所蹤、很可能尋到了火精的弟弟,陰長命。
拇指和食指並在一處,在喚魂燈的燈芯上捻了捻,陳破輕輕嗅聞著指尖殘留的氣味,頓時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燭龍一族的幼子,擁有火精,使得招數卻沾染了蝕霧之力,還和趙槐序有往來,這就是有點意思了。」
他垂眸深思了片刻。再次點起喚魂燈,漆黑的影人自地面的陰影之中站起來,陳破屈指在影人眉心一點:「去。」
*
十方學宮的水牢深處,陰識被兩枚寒鐵鉤穿透琵琶骨,吊在半空中。
他身上傷痕累累,僅存的一隻龍角也被盛怒之中的佘夫人硬生生掰斷,額頭殘留著斷裂的角樁沒能得到治療,金紅色的血液順著傷口蜿蜒流下,最後滴落在下方的水池之中,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
他看著水面狼狽的倒影,不甘心地擺動龍尾,攪亂了水面。
因為這番掙扎,寒鐵鉤收得更緊,他發出痛苦的低吟聲,眼底是再無遮掩的不甘和怨毒。
明明他已經悄無聲息地殺了陰雪,除了陰驕之外,他將是父親唯一的子嗣,再無人能欺辱他!若是叫他知道是誰壞了他的事,他必會百倍千倍地償還!
傷痕累累的龍尾在憤怒之中甩動,砸在水牢四周的石柱之上,發出陣陣沉悶的撞擊聲。
看守的獄卒見狀有些畏懼地退遠了一些,生怕他再發起瘋來,餘威傷到了自己。
就在看守退後的空隙,一團漆黑的影子滲了進來,在陰識對面的石柱上扭曲著舒展形成一個人形,接著陳破的聲音在陰識耳邊響起:「三公子好大的火氣。」
陰識動作一頓,目光掃過遠處的獄卒,咬著牙根道:「你竟還敢來尋我?」
陳破聽出了他語氣之中的怨恨,笑著解釋道:「那留影珠可不是我所為,三公子怕是找錯人了。」
「除了你還有誰?」陰識其實也覺得未必是他,畢竟他與對方並無利益衝突,揭破他殺了陰雪之事對對方沒有半點好處,反而讓他損失了一個盟友,多了一個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