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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次日請早,慕容雲一行啟程回玄陵。

    為了不讓鎮上的百姓送行,他們趁著天還沒亮悄悄離開。隊伍之中尚有傷員,無法長久御劍趕路,幸好慕從雲下山前以防萬一收了兩輛傀儡馬車在儲物袋裡,傀儡馬車只需要駕車人輸入靈力便可以一直趕路,速度比起普通馬車要快上數倍。

    慕從雲不願意和人擠在車廂里,便主動提出駕車。

    其他弟子哪敢叫大師兄當車夫,但對上他冷冷看來的目光,又縮了縮脖子,最後誰也沒敢反對。

    慕從雲抱劍坐在車轅上,看著蜿蜒往前的道路,久違有了些期待。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到自己的安全港。

    車路骨碌碌壓過地面,緩緩出了南槐鎮,往東州城方向駛去。

    出了南槐鎮就上了官道,路就平坦起來。慕從雲正要加速前行,卻見前方的岔路口站著一個人。

    那身影瘦而高,衣服被風吹得晃動,像一株蘆葦隨風搖擺。

    慕從雲急急停下馬車,看著路中間的少年,語氣止不住的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他當然要在這裡。  

    辛辛苦苦演了這麼大一場戲,他怎麼可能中途退場?

    他可是連時間和必經之路都算好了。

    沈棄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抬起臉來時,神色卻是惶然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著慕從雲,嘴唇無聲張合幾次,才有些生疏地發出聲音來:「你去哪,我也去。」

    少年久不說話,嗓音帶著微微的沙啞。他沒有苦喊哀求,但那低低的語調,卻像被拋棄的小動物般。

    沈棄慣會揣摩人心,對於慕從雲這樣心思簡單直白的人,更是輕易拿捏。

    他賭對方拒絕不了。

    第8章 回玄陵

    慕從雲對上那雙直勾勾暗藏期待的眼睛,生出幾分為難。

    這是他從未設想過的情形。

    相似的遭遇與性格叫他對少年難免多出幾分親切感,所以他花費心思替他安排好後路。

    但他從未想過對方會因此黏上自己,似乎將他當做了唯一信賴的對象。

    就像你出於憐憫餵了幾次路邊的流浪小動物,小動物卻將你視作了主人,想要跟著你回家。

    這種親密的、有明確指向性的關係超出了預料,叫慕從雲下意識生出幾分退縮和恐懼來。  

    自從被第一次收養他的夫妻退養送回孤兒院之後,他就本能排斥和旁人建立起這樣親密的羈絆關係,這會讓他感到強烈的不安。

    在他的認知里,所有的親密關係都會有終止一天。結束之時,往往是更期待更依賴的那方會感到痛苦。

    慕從雲下意識想要拒絕。

    可少年站在清晨的風裡,不合身的襤褸布衣隨風搖擺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過來時,明明沒有哀求之色,卻好像在無聲訴說著不要拋下他。

    當年自己被那對夫妻送回孤兒院時,大概也是這樣的神情吧。

    明明接他回家前,他們會溫柔地帶他去遊樂園玩,會給他買漂亮的衣服和玩具。

    明明是他們自己說小孩子文靜一些才好,懂事乖巧,太皮的孩子惹人頭疼。

    他們說過以後他會有一個家,會和別的孩子一樣,有疼愛他的父母。

    他信以為真,偷偷練習了很久,才生疏地喊出「爸爸」和「媽媽」。

    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也是他們將他送回了孤兒院。

    那天他被院長牽著站在孤兒院門口,看著那雙毫不流連離開的背影,也沒有哭鬧。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說好會給他一個家,卻又轉頭把他送了回來?  

    他想了很久,將原因歸結於他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眼前的少年仿佛變成了當年那個被毫不猶豫拋下的孩子,慕從雲醞釀的拒絕便再說不出口。

    這時另一輛馬車上的金猊探頭出來,看見這邊的情形,幫著求情道:「大師兄就帶上他唄,看著怪可憐的,留在無妄峰做個雜役弟子也不費事。」

    本來就搖擺不定的慕從雲聞言,遲疑一下,到底點了頭。

    他指了指另一邊的車轅,對沈棄道:「上來吧。」

    少年黑漆漆的眼底亮起一抹光,手腳麻利地爬上了車轅坐好,扭頭看慕從雲時,抿著唇露出點內斂的笑意。

    慕從雲這才注意到他其實長得很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一側有淡淡的酒窩,愈發像某種柔軟無害的小動物。

    心底某個地方軟了一塊,慕從雲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他,又指了指他的臉。

    少年會意地接過,仔細擦拭臉上的髒污。

    隊伍這才重新啟程。

    *

    從南槐鎮經由東州城,再往北行五百里,便抵達玄陵。

   

    一行人大多都是傷患,慕從雲沒有著急趕路,而是在東州城休整了兩日,補充了補給,才再次上路。

    仍然是慕從雲駕車,沈棄就坐在他身側。

    他換下了陳舊布衣,穿著慕從雲給他新買的衣裳。凌亂披散的長髮也用發冠整齊束起。除了依舊瘦得不健康之外,整個人可謂改頭換面。

    白衣烏髮,身姿修長,走在慕從雲身邊,也不顯得突兀了。

    只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同樣穿著白衣,同樣沉默寡言,叫同行的其他弟子頓時感到了雙倍的壓力。

    也就只有金猊不那麼怕慕從雲,趕路無聊,時不時便要探出頭來逗一逗沈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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