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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一縷夭折的殘魂,不該有那樣詭異的能力。
趙大爺只是拍了拍襁褓,卻沒有回應他。
「靈山說山上的灰霧散了,我本來是想把它送回來的。」
仇人都得了報應,他也不知道該再恨誰。只是沒想到進了山,卻發現樹已經被毀了。
樹靈無法長久地離開祈神木,沒了寄託,再過不久,也要散了。
趙大爺抱緊了襁褓,低聲道:「這都是報應。」
是南槐鎮的報應,也是他的報應。
第6章 好多人
看著滿面滄桑頹然的老人,就連一向話多的金猊也沉默下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陳員外和那些害了趙大爺一家的人,已經賠了命進去。但其餘的鎮民,冷眼旁觀者罪不至死,沒參與其中的更是全然無辜。
而趙大爺明知道真相,卻隱瞞了這麼久,不僅南槐鎮的百姓多半被牽連進去,就連前來救援的玄陵弟子也沒能倖免,也算不得無辜。
但如今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不講道理,趙大爺或許也沒有想到,在蝕霧的影響下,祈神木轉變為還魂樹之後,會完全失控。
若不是有一絲悔意,他也不會帶著樹靈來此。
金猊看看斷絕生機的還魂樹,再想想漫山遍野變成了樹還等待著解救的人,一時間也覺得棘手。
他下意識去看慕從云:「師兄,現在怎麼辦?」
慕從雲沒有被頹然氣氛的影響,理清了真相之後,他就蹲在還魂樹殘餘的樹樁前研究,直到金猊開口他才道:「還沒有死。」
只是根系被大量龍血腐蝕,如今殘餘的生機已經很微弱了。
他沒有理會幾人詫異又驚喜的神色,而是看向襁褓里的木雕像:「若我有辦法救活還魂樹讓你歸位,你能讓林子裡的人恢復正常嗎?」
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雕像這才眨了眨眼睛。
趙大爺怕他們看不懂,著急道:「靈山說可以。」
慕從雲點了點頭,才又道:「我曾見過一種秘術,可以讓施法的兩個人共享壽命,但這兩人之間必須有血緣,且共享壽命其實就是將壽命長的那一方的壽命,填補給壽命短的那一方。」
「還魂樹將死,若要保住它的生機,只有你與之共享壽命。」
「我願意。」趙大爺面上的頹然一掃而空,甚至生出幾分狂熱來,他猛然衝上前抓住慕從雲的手,不斷重申道:「我願意!我願意的!」
驟然被抓住手的慕從雲身體一僵,他忍耐著沒有做出過激反應,將手抽出來,把話說得更清楚明白:「你已經過了耳順之年,壽命長尚且有三四十年,但若是壽命短,也許只剩下短短几年。你與還魂樹壽命共享後,若是在它恢復長成之前,你的壽命便到盡頭,你們一樣都會死。」
不論祈神木還是還魂樹,都有漫長無盡的壽命。但眼下這棵還魂樹被被蝕霧侵蝕,又傷及根本。共享壽元不過是吊住生機,賭一個可能。
可能生,也可能死。
趙大爺卻全然不顧這些後果,依然不斷重複著:「我願意的我願意的。」
已然有些瘋魔之態。
慕從雲見狀便不再多說,讓趙大爺抱著木雕像坐到樹樁之上,又讓金猊與許曜按要求布下陣法,才開始施術。
他立在陣眼當中,隨著手指不斷變化結印,深厚靈力傾瀉而出,匯入了陣中。
瑩瑩綠芒綻出,分成三股分別匯入了趙大爺、樹靈以及下方的殘留樹樁之中。
慕從雲又拔劍刺破趙大爺的眉心,取了兩滴眉心精血融入其中。
陣中閃爍的綠芒隨之完全收束,盡數沒入三者之中。
「成了。」
慕從雲收劍,看著又蒼老許多的趙大爺:「樹靈歸位,還魂樹的生機已經保住,但它最終能不能活下來,要看它的命數。若是來年春日它能再次發芽,或可無虞。」
趙大爺看了看懷中已遍布裂紋的木雕像,咧開嘴笑了笑。他將雕像放在了樹樁上,慈愛地摸了摸斷面上的紋路:「這就夠了。」
他拖著越發沉重的身體在還魂樹邊坐下來:「我就在這裡守著他。」
「該你兌現諾言了。」慕從雲看向沒有動靜的還魂樹。
還魂樹無法做出回應,但沉寂的空氣中忽然有微風輕拂過,金猊和許曜只覺得渾身一輕,似乎有什麼無形的因果已經了結,都忍不住輕鬆地吁出一口氣。
慕從雲至始至終沒有特別的感覺,他聽著林間陸續響起的人聲,率先走在了前面:「去救人。」
*
南槐鎮的傷亡可謂慘重。
玄陵弟子皆是修行之人,都有傷亡折損。更不必說孱弱的普通人。
運氣好些的只是受了傷遭些皮肉之苦,若是運氣不好,便已經成了屍體一具。
來南槐鎮支援的玄陵弟子,加上慕從雲一行一共有三批,共計二十七人,但最後清點人數時卻只有二十四人。
三人身亡,餘下還有十多人負傷。
慕從雲將消息傳訊回玄陵後,又讓金猊聯繫了當地的宗門以及凡人官府前來支援。
只是在支援的人手抵達之前,他們還得先自救。
就連慕從雲自己也得硬著頭皮上。
替一個折了腿的孩子處理傷口固定傷腿時,那孩子疼得哇哇直哭。年幼的稚子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就離開家到了陌生地方。他又疼又怕,一個勁兒的掙扎哭喊著要爹娘。但如今南槐鎮亂成了一鍋粥,誰也不知道他的爹娘在何處,是否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