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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棄半靠在他身上,側臉望著他。因為詫異,神色有些怔怔:「師兄……」
慕從雲低低應了一聲,悲天劍劍意凜冽,無一絲懼意。
倒是陰識見他如此,眼角抽動,低聲對殷秉衡道:「父親,傳言酆都鬼王修為莫測手段毒辣,若這次讓他逃了,日後恐怕……」
「為父明白。」殷秉衡抬手止住他的話,目光投向沈棄:「那日晚上出現在九星樓的人是你。」
他語氣里並沒有多少疑問。
沈棄掀眸看他一眼,又懨懨收回目光,並不作答。
殷秉衡臉上閃過怒意,卻還是壓著脾氣道:「若你現在認錯,我尚能念著父子之情留你一命。」
虛情假意的話聽得沈棄心煩。
他壓下了體內躁動的氣血,冷笑道:「師兄方才不是說了,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無父無母。陰族長這麼愛給別人當爹?」
最後四個字,被他咬得極重。
「孽子!」
殷秉衡臉色一沉,單手化爪朝他抓來——
慕從雲執劍擋下,與他對峙,寸步不讓。
殷秉衡收回手,一拂袖,看向躊躇的姬煬等人:「諸位還不動手,是準備放這妖魔逃了?」
被他一喝,幾個大宗門長老也不好再袖手旁觀,呈合圍之勢將慕從雲沈棄二人圍在中間。
數位無上天境和忘塵緣大圓滿境的大能聯手圍攻,就是神仙也難逃。
金猊在外著急上火,但學宮顯然提前阻斷了傳訊之法,他不僅沒辦法聯繫上二師姐和小觀音,更無法向師尊報信。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師兄護著沈棄,以一敵眾。
好幾次他想要動手,都被大師兄用眼神喝退了。
他只能緊緊攥著玉牌,險些連牙都咬碎,卻沒有絲毫辦法。
慕從雲抵擋得有些艱難。
再是天資出眾,他也還是個剛過及冠的少年人,就算前後兩世的歲數加起來,也還沒有在場中人的一半大。
悲天劍染了血,殷紅的液體順著手腕倒流,染紅了白袍。
明知是死局,他卻沒有半分退卻。
沈棄被他護在身後,看他神色無波,一柄悲天劍戰至漫天雪色。
他已經撐了那麼久,再撐不了許久了。
白色的雪落在沈棄掌心,很快便化做水色,留下一點沁涼。
沈棄虛握掌心,眼中猶豫沉澱下去,化作一片冷沉。指間鎖紅樓閃過流光,他十指微曲,強行催動體內穢元,無數污穢之線霎時激射而出,鋪天蓋日交織成網,牽制住了其他人的動作。
「是蝕霧!」
「他竟能操縱蝕霧!」
「果真是酆都的妖魔……」
無數驚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棄沒有去看慕從雲的表情,只是飛身上前強行攬住他的腰將人帶起,踏著縱橫交錯的污穢之線飛身離開。
徑直出了城,確定那些人無法追上來後,他才將人放下,冷冷看向身後:「滾出來。」
跟了一路的趙槐序悻悻現身:「我還以為你當真受傷要死了,看來不用我——」
話還沒說完,就見沈棄驀地吐出一口血,倒向了慕從雲。
慕從雲下意識接住他,看向那張有些陌生的面孔,嘴唇蠕動,最後也沒有說出什麼來。
從沈棄帶他離開開始,他的大腦就一片空白。
像某種生了鏽的老舊零件,難以轉動。
沈棄不在意地擦了下唇邊血漬,追著他的眼睛問道:「師兄後悔護我嗎?」
慕從雲喉結滾動,良久才說:「你讓我信你,你騙我。」
沈棄笑了下,抬起手似乎想碰碰他,又收了回來。他懨懨地閉上眼,低聲說:「師兄若是生氣,可以殺了我,我寧願死在師兄手裡。」
說完,他便不再出聲。
他躺在慕從雲懷中,呼吸又變得很淡。
慕從雲呆了很久,才意識到他不是不說話,是又昏迷了過去。
他下意識去探他的脈象,卻發現他靈脈混亂,手背甚至不收控制地浮起一片片紅鱗。
趙槐序在旁看著,問他:「他這是怎麼了?」
慕從雲垂眸搖頭:「不知道。」
趙槐序又問:「你準備如何處置他?」
慕從雲將人背起來,沒有回答,只說:「先尋個地方暫避風頭吧。」
趙槐序聞言又露出看好戲的神色:「你不準備殺他?」見慕從雲不語,他又嘆氣道:「算了,你跟我來吧。這閬州可沒你想的安全,追兵很快會來。」
說完見慕從雲不動,他只得無奈解釋道:「我欠他一個人情。」
見慕從雲動了,他才轉身在前帶路,滿臉愁苦唉聲嘆氣:「你是聆月的大師兄,若你出了事,我怕是這輩子都要打光棍了。」
……
果然如趙槐序所說,十方學宮、黎陽王朝以及各大宗門的緝捕文書很快就張貼在各地,追兵也接憧而至。
趙槐序帶著慕從雲東躲西藏數日後,兩人到了東州地界。趙槐序十分熟練地在十方結界的邊界村落里尋到了一口平平無奇的枯井,帶著他鑽了進去。
慕從雲跟著他從井口出來,看見身後緩慢流動的無形屏障時,神色才變了變:「難怪酆都妖魔在西境如入無人之境。」
這口井竟連通十方結界內外。
趙槐序嘖嘖搖頭:「你們被那幫子老頑固養的太迂腐,西境不全是正道好人,酆都也並不都是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