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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煬頷首:「慕小友所說不無道理。但若今日只是玄陵與天外天的家務事,學宮還有其他宗門的長老們絕不會齊聚於此。」
他嘆息一聲,將一份卷宗拿出來。
「傳聞酆都有四鬼王,其中最為神秘的便是去歲取代了上任鬼王占據了天子殿的新任鬼王『詭天子』。詭天子橫空出世身份不明,又修得一身霸道詭異的功法,至今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說著話鋒一轉:「但就在月前,學宮安插在酆都的探子傳訊回來,說探到了『詭天子』的消息。」
姬煬抬手畫了一面水鏡,水鏡中隱約能看見一道張揚的紅色身影,那身影側身站著,手中執著森冷的龍骨凶兵,正是『詭天子』一戰成名的武器。雖只能看清小半張臉,但依然能辨認出那眉眼神態,與塵緣鏡中的人一般無二。
「詭天子行蹤飄忽,但一直未威脅到西境。我收到傳訊後,並未張揚。直到前些日子陰族長前來尋我,同我說起幼子之事,我看到了對方少年的時的畫像……」
畫像上的少年雖然年幼,但眉眼已有後來的模樣。
姬煬收起水鏡,再次嘆息:「酆都妖魔潛入,事關西境安危。慕小友,將人交給我們吧。」
第76章 誰要殺他
酆都,詭天子。
慕從雲想起了在南槐鎮見過的那個人。
——黃金面具遮面,錦繡紅袍張揚,舉手投足之間煞氣翻湧,與他所認識的沈棄判若兩人。
但是姬煬說得也有道理,學宮還有其他大宗門沒有理由聯合起來迫害一個普通弟子。
他下頜繃緊,沉默不語。
姬煬試探上前一步:「將人交給我吧,待一切是非曲直辨明,我們會給玄陵一個說法。」
慕從雲牙根緊咬,沉寂的目光掃過在場之人。
先前站在他身後的學子已經遲疑著散開,無聲劃清了界限;殷秉衡父子神色陰鬱虎視眈眈;各大宗門的長老們看似隨意地站著,實則時刻在防範他逃走……
只有金猊始終站在他身邊。
將昏睡的人往背上託了托,慕從雲撕碎衣袖用布條將人固定住:「掌宮,恕我不能從命。」
悲天劍出鞘,懸浮在他身側。慕從雲沉聲道:「我師弟處理蝕霧異變受傷未醒,無法為自己辯駁。不論諸位有什麼指控,還請等他傷愈清醒之後再來當堂對質,如此才能叫玄陵上下心服口服。」
幾大宗門的長老沒想到他竟如此強硬,一時陷入兩難。
沈棄很可能就是酆都鬼王,如今又正逢受傷虛弱,他們是萬不能將人放走的。但若慕從雲執意要護,他們動起手來刀劍無眼,傷了沈棄還好說,若不小心傷了這位首席大弟子,恐怕謝辭風不會善罷甘休。
沒人想當這個出頭椽子。
就在兩方人僵持之際,慕從雲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低喚。
「師兄……」
慕從雲眼睫一顫,將他放下來扶住:「醒了?」
沈棄有些虛弱地靠在他身上,朝他露出個蒼白的笑容:「我都聽見了。」
慕從雲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良久才問:「他們說的是真的麼?」
沈棄反問:「如果是真的,師兄會殺了我嗎?」
慕從雲思索片刻搖頭,說不知道。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這一切總要有個結果。
初時沈棄只想,若是師兄不要他了,那便將人殺了就是。可事到臨頭,卻又生出千萬般不舍和不甘。
真是不甘心啊。
沈棄勉強笑了下,眼角不知為何有些紅。他輕輕攥住慕從雲的衣袖,低聲哀求:「師兄,你信我,別不要我。」
慕從雲沉默許久,說:「好,我信你。」
陰識聞言冷笑:「玄陵這是要公然包庇,與酆都妖魔為伍了?」
他深知這些正道之人的顧慮,煽風點火道:「酆都妖魔擾亂西境,包庇之人當視作同黨,這可都有先例可循。諸位顧忌玄陵的面子不敢輕舉妄動,可玄陵說不定早就同酆都勾結,狼狽為奸了!」
這話說得可謂誅心,不僅要置沈棄於死地,連玄陵亦要拉進渾水。
「諸位煞費苦心設局繞了這麼大個圈子,就是為了沈棄吧?既要私下處置我玄陵弟子,又不願知會玄陵,與私設公堂又有何異?」
慕從雲冷冷看了陰識一眼,沉聲道:「沈棄是我從南槐鎮救回,不論他是何身份,做了何事,我皆可一力承擔後果。但此事與玄陵上下無關,在一切真相查明之前,我也絕不會允許你們將人帶走處置。」
並指在腰間的玉牌掛繩上一划,始終不離身的玄陵弟子令牌便落入掌心。慕從雲凝視一瞬,將之遞給了金猊:「你帶著我的令牌回玄陵向師尊請罪,就說是我一意孤行要保沈棄,不願牽扯師尊令玄陵蒙羞,因此自逐出門,此後所為及生死皆不與玄陵相干。」
「大師兄!」金猊不肯接令牌:「你不必如——」
「金猊!」慕從雲冷聲打斷了他,面上是從未有過的肅殺之色:「不必再說,若你還當我是師兄,便按我說的做。」
金猊與他對視瞬息,敗下陣來,只能咬牙接過了令牌。
慕從雲運動將他推了出去,悲天劍橫於身前,將沈棄密不透風護在身後:「如今我已非玄陵弟子,誰要殺他,便先從我的屍首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