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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日裡他被沈棄纏著,幾乎沒有機會踏出明月藏鷺,只能尋著沈棄不在的片刻功夫里,同關聆月幾人傳訊,詢問門中弟子的情況。
先前玄陵獨對數大宗門,傷亡不可謂不慘重,但幸好沈棄來得及時,加上大覺寺、問劍宗甚至趙槐序都送來了大批的療傷靈藥,倒是將傷亡人數減少了許多。
而且那包裹著的殷秉衡和姬煬的蝕霧黑繭還懸在玄陵山門之外,如活物一般涌動的黑繭里時不時傳來龍族慘烈的吼叫聲。這酷烈的刑罰震懾力極大,原本還圍在玄陵山門外遲疑不願意離開的各大宗門,在這幾日裡也都逐漸散去了。
曾在沈棄識海之中窺見的玄陵大劫,這一次到底挺了過去。
慕從雲看向身邊盤成一團的龍族,手指在龍族殘缺的龍角上輕輕摸了摸,嗓音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繾綣:「掌門重傷,師尊閉關許久,我放心不下,想去求見,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沈棄轉過龍首看他,金色瞳孔有些懨懨地半眯著,在他掌心蹭了下,才慢吞吞開口:「師尊大約不會想見我,我在這裡等師兄回來。」
慕從雲微微皺眉看他,總覺得今日沈棄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略微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是不是昨晚……你不高興了?我並非是不喜與你……」
說起兩人之間過於親密的事,他還是無法坦然自在,話說半截,耳根已經燒紅了一片。
他也不是不願,只是明月藏鷺雖然清幽僻靜,但修仙之人耳聰目明,就是動靜稍微大一些,可能也會引來同門探問……
沈棄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提起了昨晚,金色龍瞳定定看了他半晌,才帶著笑意說:「那下回換個地方,師兄都聽我的?」
慕從雲見他情緒似乎高了一些,略微遲疑,還是抿著唇點了下頭。
見沈棄將龍首放在他腿上,龍尾懶洋洋地在榻上掃來掃去,他目光追著龍尾,最後還是伸手將那動來動去的龍尾捉住,順了順尾端的鬃毛,才問:「那你現在可高興了?」
沈棄眼神閃了閃,笑意更濃:「我本來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想著要離開師兄,去一趟燭龍墓,有些煩罷了。」
「燭龍墓?」慕從雲醒來之後也聽其他人提起過燭龍墓,旁人或許對沈棄的話將信將疑,但他很確定,沈棄說那裡是燭龍墓,那定然就是燭龍墓。
只是不知昔日燭龍居所為何會變成那般模樣。
「你去燭龍墓做什麼?」
沈棄語氣隨意:「從前有些東西留在那裡了,我要去取回來。」
慕從雲想起那被蝕霧籠罩的凋亡淵藪,不放心道:「你何時動身?我同你一道。」
沈棄龍尾微動,尾巴尖尖順著他的手腕纏上來,在他虎口處輕輕蹭動:「那裡都是蝕霧,我可不放心叫師兄同我去。師兄自去見師尊吧,我去去就回。」
說著化回人形坐起,手掌一揮,便將盤在床腳睡覺的小黑蛇抓了過來:「它便交給師兄照顧了,這小東西精明又喜偷懶,師兄莫要太縱著它,還得時常督促它修行,不然何時才能得道?」
小黑蛇聽見他的話,不滿地在他手上掙動了幾下,噝噝朝他吐蛇信子。
沈棄哼笑著在它眉心的桃花瓣上彈了下,將它放在了慕從雲掌中。
慕從雲接過,安撫地摸了摸還在試圖抗議的小黑蛇,問:「你要去很久?」
「應該不會很久。」沈棄一笑,又惡劣地扯了下小黑蛇的蛇尾巴:「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慕從雲不疑有他,同沈棄在在明月藏鷺前分別。
沈棄離開玄陵前往凋亡淵藪,慕從雲則去了晦星閣。
晦星閣建於無妄峰最為險峻的一座山崖之上,是謝辭風觀星推衍的清修之所,從前謝辭風不閉關時,便喜在此悟道。這一次竟不知為何,將閉關之地選在了晦星閣。
慕從雲用晦星閣前的傳音鈴傳音,但等了半晌,卻不見有回信。
他心中隱隱有些擔憂,又傳了幾條消息等了半個時辰,傳音鈴才終於有了動靜,師尊的聲音透過傳音鈴傳來,似透著濃濃疲憊:「我同掌門三日後便可出關,不必擔憂。」
慕從雲得了准信總算安下心,摸了摸袖中的小黑蛇,回了明月藏鷺。
沒有沈棄在的明月藏鷺,恢復了從前的清淨,慕從雲本來十分習慣也十分喜歡這樣的清淨,但不知道怎麼的,如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反而有些不適應起來。
他心中不太安定,也不適合打坐清修,索性將小黑蛇從袖中捧出來放在桌上,又尋了些適合靈獸服用的丹丸來,殷殷教導道:「沈棄說你總是偷懶不好好修行,他不在這幾日,我會好好督促你修行,你可不能再偷懶,不然何年何月才能得道修成人形?」
小黑蛇立起半截身體看他,細細的身軀左右搖晃,似想說什麼,卻又苦於無法吐出人形,只能焦急地發出噝噝聲。
慕從雲不解,只以為它是不願修行,點點它的額頭,道:「討饒可沒有用。」
小黑蛇見他不明白,頹然地軟下身軀,蔫蔫地盤了回去,有些焦躁地甩了甩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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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棄離開之後,日子似乎過得格外慢一些。
這期間沈棄也沒有傳訊回來,慕從雲偶爾看一眼傳訊符,大多都是金猊的嘮嘮叨叨。他心底隱隱有些焦躁,但又不明白這焦躁源自於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