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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話說的果然不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演武場距離五味齋不算遠,本就是宗門弟子切磋所用之地。
江欞與大師兄要在演武場比試的消息就這片刻間就已經傳開去,陸陸續續有弟子御劍跟著往演武場來。
慕從雲將沈棄和金猊放在了觀戰台上,才提劍踏入演武場中心。
四周傳來的目光讓他不適,但心中怒意卻壓制了本能,他定定站在中央,白衣獵獵,緩緩盪開的氣息如冰雪冷冽。
他這輩子能珍惜的人不多,除了師尊,就只有無妄峰的師弟師妹。不論哪一個都不容旁人輕慢。
江欞後一步抵達,他興奮地舔了下唇,掌心按住劍柄:「慕師兄,請。」
慕從雲心情不虞沒同他多言,悲天隨心而動,已懸於他身側,因感受到主人的情緒,震動著發出鳴聲。
江欞出身問劍宗,博覽百家劍法,融會貫通之後自創了一套曜日劍。
招式大開大合,劍如其人,十分剛烈張揚。
劍甫出,便有熱浪撲面,劍意如熾。
慕從雲從容並指上揚,悲天劍分形化影,以一化四,結成劍陣插入地面。霎時間盛夏逢冬,冰雪紛揚而來,連演武場的地面都凝出厚厚一層冰霜。
見招式被破,江欞劍招再變,劍鋒破日,直指慕從雲面門。
慕從雲不閃不避,兩指夾住劍身。
江欞的劍尖距離他眉心不到三寸,卻再進不得分毫。他催動靈力,欲拔劍再攻,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進一步。
而就在此時,演武場上的冰霜已快速攀上他的腳面,往上蔓延凍住了他的小腿。等江欞反應過來欲要後撤時,卻已失了先機。
——不知何時出現的另一柄悲天劍懸於在他身後,劍尖正抵住他的後頸。
「你輸了。」慕從雲看著他,神色平靜。
「玄陵試」時,兩人過了十招,江欞以一招之差落敗。
之後他回問劍宗閉關練劍,五年後再戰。
卻連三招都接不住。
觀戰台上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金猊在其中喊得最為起勁。
江欞面色驟白,頹然收劍:「願賭服輸,我任由慕師兄處置。」
慕從雲卻沒有處置他的想法。
若不是江欞出言不遜,他根本不會應戰。
他一言不發轉身離開,插在演武場上的四把影劍合而為一,悲天劍化作流光沒入劍鞘。
劍陣已破,霜雪遂化。
盛夏之日,演武場中央卻紛紛揚揚下了一場白雪。
沈棄看著自風雪中走出的人,眼底暗潮迭起,想將他據為己有的野心瘋長。
第14章 鎖
「師兄擦擦肩上的化雪。」
沈棄斂下了眼中暗潮,迎上前將帕子遞給慕從雲,笑得溫良又無害。
金烏曜曜,紛紛揚揚的白雪還未落地便化成了水,細小的水珠落在衣裳表面,留下點點浸濕痕跡。被他提醒,慕從雲才注意到肩上沾了水漬。
他朝沈棄笑了下,接過帕子擦拭。
擦完之後正要將帕子物歸原主,卻發現那帕子有些許眼熟,慕從雲眼中露出些許遲疑:「這帕子……」
好像是他的。
沈棄抿著唇小幅度笑了下,垂下眼有些羞澀的模樣:「是師兄的。從南槐鎮回來時師兄給我擦臉用的。我一直好好保存著,師兄不記得了麼?」
他抬起眼,黑黝黝的眼底映著細碎天光,叫慕從雲生出一種想要揉揉他的心軟來。
好乖。
可惜大庭廣眾下不太適合上手。慕從雲微微遺憾,將帕子遞還給沈棄:「只是一條手帕,不用這麼仔細。」
沈棄將帕子收起,抿唇笑了下,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失魂落魄的江欞,小聲問:「那個人經常來找師兄麻煩嗎?」
那倒也不是,江欞找他十回,有九回都要撲空。
慕從雲還以為沈棄是被嚇到了,安慰道:「不必擔心,他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說完又去看邊上的金猊,道:「我帶沈棄去萬卷樓挑選功法,你先回去。」
金猊這會兒又是興奮又是激動,但慕從雲身上還縈繞著沒散去的劍意,如霜如雪,寒意迫人。明明說得都是很尋常的話,卻叫金猊硬生生打了個寒顫,他想靠近又不敢,只能嫉妒地看著沈棄,不情不願地「哦」了聲。
沈棄怎麼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金猊差點以為是自己修為太低不配靠近,可轉頭看看周圍離了快十尺遠的玄陵弟子們,又覺得自己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沈棄。
演武場上的弟子越來越多,慕從雲不欲再待,抓住沈棄的肩正要離開,身後卻忽然傳來江欞的聲音——
「當初『玄陵試』上,你未用全力對不對?我幾次三番向你挑戰,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江欞的聲音又沉又重,像被千鈞重石壓著,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從喉嚨里滾出來。握著劍的手骨節凸起,青筋暴出。
他不是妄自尊大的人,他的張揚肆意源自於出眾的天資和實力。在問劍宗年輕一輩弟子中,他是年紀最小那個,但實力卻是最強的。所有人都說百年之後,問劍宗將再多一位無上天境的劍仙。
當年「玄陵試」一招惜敗,他以為慕從雲是險勝。
他閉關苦修五年,以為能一雪前恥,卻不想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