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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猊情緒一滯,瞪大了眼:「不能吧?」
「整個鎮子上,只有這裡還種了樹。」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整個南槐鎮上,除了趙大爺家以外,其餘地方不見一棵樹。就是原先種過樹的,如今也只剩下樹樁子,顯然是被有意砍掉了。
趙大爺說鎮上的人畏懼老林子要燒山砍樹或許是真的。但其他未必是真。
若真像他說的那樣,兒子兒媳都在老林子裡出了事,他看見院子裡的樹時就不怕,不怨?
這不合常理。
而且慕從雲對旁人的情緒一向很敏感,趙大爺在說起兒子兒媳時,言語表情都是傷心的,但給人的感覺卻並沒有那麼悲傷。
他在演戲。
金猊表情頓時難以言喻,感覺自己的眼淚白流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進去將人揪出來重新審問?」
慕從雲搖頭:「你在這裡盯著,我再去老林子看看。」
趙大爺的話真假摻半,但他提到的一句話卻很值得斟酌——他說每棵樹都是一條魂。鎮上的人砍了樹,惹怒了老林子。砍了多少樹就得用多少人來補。
而南槐鎮上的人,也確實都成了老林子裡的樹。
萬事萬物皆有因果,蝕霧擴散到南槐鎮已有近一月,但鎮上人開始大量失蹤,卻是半個月前才開始。這中間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老林子的異變加劇,變得更加危險。
而所謂的因絕不只是砍樹那麼簡單。
將攜帶的引雷符都交給金猊防身,慕從雲再度御劍前往老林子。
這時已近黃昏,天色愈發昏暗。籠罩著老林子的蝕霧無聲涌動著,像巨大陰影蟄伏在天地間。
然而慕從雲卻敏銳發覺,蝕霧似乎淡了。
為了驗證猜測,他沒有立即結起靈氣罩,而是直接走進了蝕霧之中。身體穿過濃厚的灰霧時生出些不適,但也僅僅只是不適罷了。腰間霧燈甚至沒有示警。
林中的異變已經平息,樹木也肉眼可見變得稀疏,地面上裸露著一個個深坑,泥土四濺。
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眼見天色愈發沉暗,慕從雲不敢耽擱時間,御劍往林子深處去。
深入之後,樹木才又密集起來。
這些樹木沒有再生出異狀,但卻比外圍的更為粗壯,兩三棵甚至四五棵樹交纏扭織成一棵,所有枝椏皆朝同一個方向伸展著,仿佛在朝拜著什麼。
慕從雲避開這些怪樹枝椏,收斂氣息小心前行。
越是深入,這些怪樹朝拜的姿態越明顯,連主幹都開始彎曲匍匐。林間充斥的蝕霧也越濃厚,灰色的霧氣翻湧著,似被無形之物攪動,朝著同一個方向匯集。
慕從雲定睛看去,能瞧見涌動的灰霧之中,有抹隱隱約約的紅。
應該已經接近了老林子的核心。
慕從雲行動愈發小心謹慎。又行了百米之後,他才停了下來,瞳孔因震驚微微放大,震撼地看著前方的場景——
所有怪樹的枝椏所指之處,有一株樹冠遮天蔽日的巨樹生長。但真正叫人震撼卻不是這棵巨樹,而是那纏繞著巨樹,仰首吸納蝕霧的龍族。
黃金瞳,紅玉鱗。
巨大的龍身彎曲迴旋,猙獰尖銳的龍爪深深嵌入樹幹之中,比傳說中更具威勢。
從未見過龍的慕從雲有一瞬間心潮澎湃,目眩神迷。
然而他定了定神,再仔細去看時,卻發現這龍與記載中不太一樣。
它只有一隻角,另一隻角的位置只有一個鼓包樣的斷面凸起。再細看那猙獰又富有美感的龍首,就發現除了紅玉般的鱗片之外,還鑲嵌了許多或金黃或翠綠的鱗片,看材質似是黃金寶石一類所打造。
至於龍身更無法細看。鱗片斑駁,表面凹凸不平。因強行吸納蝕霧,污穢之力反噬,沒有被鱗片覆蓋的位置表皮皸裂開來,流出金紅色的鮮血。
金紅色血液似具有腐蝕性,蜿蜒滴落,將巨樹凸出在地面的根系腐蝕出一個個孔洞。
這是一條斷了角,又被剝了鱗的龍。
第3章 再見
蝕霧帶有污穢之力,不論是人族還是其他種族,只是在其中待久了都會產生難以預料的異變,更遑論將之納入體內。
然而眼前的赤色龍族,卻盤踞樹冠之上,仰首吞吐灰霧。即便遭受反噬,滿身鱗甲崩裂、鮮血淋漓也沒有片刻止歇。隨著它吸入的蝕霧越來越多,龍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密集,金紅色的龍血滴落如雨又被蒸發,以巨樹為中心,逐漸瀰漫起淡紅的血霧。
濃烈的血腥味自鼻腔湧入,慕從雲只覺心頭似有戾氣翻滾,連忙就地打坐,屏息凝神以作抵抗。
另一頭,沈棄容納蝕霧之力已快到了極限。
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爪鉤越發用力嵌入樹幹,彎曲的龍身不斷收緊,將異變的祈神木纏得更緊,逼迫它源源不斷地調動周圍的蝕霧來抵抗。
這棵祈神木在此處生長了至少兩百年,雖未生出靈來,卻已經有了求生的本能。
對死亡的恐懼迫使它不得不竭盡全力反抗。
樹冠搖擺發出簌簌之聲,更多的灰霧開始朝著中間聚攏,周圍匍匐的怪樹也再起異變,樹幹上凸起的人形發出哀嚎,枝椏如同藤蔓般不斷延伸,結成巨大的樹繭,層層將沈棄困住,想要將他困死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