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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設想過的未來猝不及防在面前展開,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沈棄竟然和他一樣,都是重活了一世。
所以在沈棄的記憶里,他們沒有在南槐鎮相遇。
因為在命運的岔路口,少年走上了另一條路。
等他們各自繞了一大圈再相遇時,一個是從無回崖底爬上來的惡鬼;一個是修煉未成、初生靈智的桃樹。
——在沈棄遇見那株桃樹的瞬間,慕從雲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了悟了所有因果。
命運之網在他面前徐徐鋪開。
沈棄彎腰將被桃樹苦苦護著的小蛇捏起來細細打量,語氣聽不出是欣喜還是不快:「這麼個丑東西,竟然也有人願意護著,你倒是好運氣。」
桃樹見狀微微搖晃樹枝,凋零的桃花飄落一地,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了沈棄手背上。
沈棄拈起那片花瓣,神色奇異:「所有人都忙著逃命,你為何費力護著他?」
桃樹懵懂答:「它常常來看我,應當算是我的朋友。」
沈棄嗤笑一聲。
他將掙扎的小蛇扔回去,隨手摺了一根桃枝,表情嫌棄:「礙眼。」
桃樹和小蛇隨著話落,一道消失在面前。
沈棄將桃枝置於鼻下嗅了嗅,隨手將之插在髮髻間,繼續自己的旅途。
慕從雲跟在他身側,不由回頭,卻看到了那株桃樹的終點——
它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化身為人,跌跌撞撞地摸索長大。二十餘年後,因果之線牽動,他從另一個世界歸來,成了破廟裡瀕死的小乞兒。恰逢謝辭風遊歷經過,見之可憐,收其為徒,取名慕從雲。
第80章 回應
至此,一切因果皆明。
四周場景如同褪色的畫卷般淡去,一切歸於虛無混沌。天空被灰色的霧氣籠罩著,濃霧翻滾之間隱隱有紫黑雷電遊走,腳下的地面皸裂,無數溝壑縱橫交錯,這荒蕪蒼涼之地,便是沈棄的識海。
帶著熔岩味道的風從身後吹來,慕從雲若有所感回首,便與靜靜望著他的沈棄對上了目光。
識海中的沈棄沒有任何偽裝,張揚紅袍在風中飛舞,那張過於精雕細琢的臉在濃霧中顯出幾分鬼魅。他靜靜望著慕從雲,漆黑眼底醞釀著無數情緒,但最終,他只是輕聲說:「我都告訴師兄了。」
這次,我沒有騙你。
他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嘴唇蠕動,最後還是抿成了一條直線。
慕從雲長久凝視著他,過了許久,才嘆了一口氣,腳尖向前,走向了他。
沈棄眼底微亮,期待中又有些許惶然。
慕從雲走到他面前,第一次沒有任何逃避的、仔仔細細地將這張臉刻在眼底。他抬起手,冰涼的手指輕觸他額角:「還疼麼?」
沈棄垂眸看他,聲音有些啞:「早就不疼了。」
「說謊。」
若是當真不疼了,怎麼會兩世都無法放下?
慕從雲傾身靠過去,冰涼的唇印在沈棄額角——那裡本該長著一隻漂亮的龍角,卻因為天生的殘缺,只有小小一個凸起。年幼的沈棄以之為恥,從可以完全化作人形之後,便從不讓龍角示人。
唯有夜深人靜時,才會偷偷對鏡摸摸另一隻完整的龍角,露出自卑又難過的神色。
然而這唯一一隻完整的龍角,在被扔下無回崖時,也沒能保住。
冰涼的唇從額頭輾轉到唇,帶著濃濃的疼惜和安撫意味。沈棄啟唇接納他,瞳孔因為強烈的刺激不受控制地豎立,濃郁的金色暈染出一片欲色。
他難耐地扣住師兄的腰,將人按進懷中,加深了這個吻。
慕從雲沒有抗拒,反而格外配合。他微微仰起頭,十指插入沈棄發間輕輕摩挲著,似安撫又似鼓勵。
這樣縱容的態度徹底引燃了沈棄苦苦壓制的渴求,他略有些急切地扣住懷中人的後腦,更深更急的掠奪,從柔軟紅潤的唇流連至修長纖細的頸……終於咬住心上人脆弱的咽喉時,金色龍瞳已變成了窄窄一條細線。直到懷中人發出悶悶的哼聲,他才卸了力道,改用舌輕輕地舔。
濕濡的觸感一路蔓延,慕從雲胸膛劇烈起伏,卻只能難耐地用手遮住了眼。
「師兄……」沈棄抬起頭來,略有些強硬地將他遮眼的手拉開,手指順勢插入他指縫中,變成與他十指相扣的姿勢。慕從雲眼神飄忽不願看他。沈棄卻偏要緊盯著他恍惚迷濛的雙眼問:「……可以麼?」
慕從雲眼睫輕顫,喉骨上下滑動,一個低低的「嗯」字消散在糾纏的唇齒間。
……
識海之中沒有日月,不知時日。
沈棄猶如一隻不知饜足的獸,不斷地索取掠奪。慕從雲剛開始還能勉力招架,但當修長有力的龍尾纏上來時,他才知道先前醫修提起「發情期」時的臉上怪異的笑容是因何而來。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後悔,只是這後悔也沒能持續多久,便被下一波浪潮席捲……
慕從雲感覺自己像海上的一葉扁舟,時而被洶湧的海水捲入海底,時而又被溫柔地推上海面,反覆無常的浪濤拖拽著他不斷沉溺,等他終於掙脫了眩暈,找回意識時,只覺得渾身發沉,連呼吸都變得逼窒。
慕從雲本能掙動,欲撐著手臂起身,入手卻是龍鱗光滑冰涼的觸感。他頓時一驚,整個人從暈暈乎乎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便對上了沈棄那雙燦燦的金色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