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那些腐臭的往事被清冽的雪水洗滌、沖淡之後,仿佛也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沈棄將他的手移下去,只露出眼睛看他:「師兄有特別憎恨的人麼?」
手掌下移之後,掌心正好覆在他的唇上,叫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慕從雲思索片刻,搖頭。
又有些探詢地問:「你有?」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沈棄是情緒不對,並非練劍勞累了。
沈棄遲疑片刻,思及「坦白從寬」,點了點頭。
「是誰?」慕從雲將南槐鎮上的人過了一遍,卻想不到會是誰。
沈棄沉默,片刻後又說:「我不想騙師兄。」
慕從雲頓時瞭然,沒有再追根究底,只是道:「那日後你想說時再說。」
「剛才便是為此不高興?」他想起那艘華麗的飛舟:「是燭龍一族的人叫你想起了憎惡的人?」
燭龍一族此前從未在西境行走,他倒是並未將沈棄與他們聯繫在一起,只以為沈棄是觸景傷情。
沈棄的沉默默認了他的猜測。
慕從雲低低嘆息一聲,不再說話,又重新開始給他念清靜經。
誦經聲太過溫柔,沈棄將臉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竟當真生出幾分倦意來。
他握著慕從雲的手睡了過去。
感覺到掌心下的眼皮顫動逐漸變得規律,慕從雲才小心抽出了手。
掌心處似乎還殘留著眼睫掃過的癢意,他抬起手掌看了片刻,緩緩握緊。
又坐了片刻,他才放輕動作出去。
慕從雲一離開,沈棄就醒了。
側耳聽著遠去的腳步聲,確定人已經離開了,沈棄才緩緩坐起身來,屈指敲了敲木鐲。
不消片刻,樸素的木鐲表面泛起流光,紅風的虛影出現在屋子裡:「尊上。」
「陳破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自從陳破將陰雪帶走之後,他便命赤隼兄弟輪流監視著。陳破藝高人膽大,將燈下黑這一套玩得爐火純青,不僅自己扮做先生混進了學宮,甚至在尋到陰雪之後,直接將人帶回了學宮,就囚在自己居所的地下。
「他前兩日倒是沒有什麼動靜,甚至還給陰雪治了傷。」
「他能有這麼好心?」沈棄可不信:「之後呢?」
「陰雪經脈寸斷靈力盡失,被他囚在地底,對外面的事情半點不知。陳破騙他說自己幾年前為了躲避仇家避居崖底,前些日子無意間在崖底撿到了昏迷的陰雪,便好心將他帶了回來。」
「陰雪信了?」
「半信半疑。」赤隼道:「他並未完全信任陳破,只說自己是十方學宮的學子,央求陳破替他去送信。但陳破以自己被仇家追殺,不敢出去為由推拒了。這幾日他故意晾著陰雪,並未去看他。」
沈棄露出興味之色,自言自語道:「陳破想從陰雪那裡知道什麼?」
陳破抓陰雪顯然是他燭龍一族的身份。
但他找燭龍一族又是想知道什麼?
「看來今晚我得出去一趟了。」沈棄輕聲道。
第52章 是他
入夜之後,放了蝕霧叫慕從雲睡得更沉,沈棄不緊不慢地換了容貌裝扮,將許久未用的黃金面具扣在面上,方才離開。
夜裡的學宮明面上看起來一片沉寂,但實則處處都是暗藏的守衛。
沈棄隱匿身形離了上嵐峰,一路行去,明顯察覺學宮之中的守衛比先前更加嚴密。他側臉瞧向一處陰影,霎時瞭然——果然是天外天的人手。
殷秉衡白日抵達學宮,看起來尚無動作,但實則已經暗中布下了眼線。
動作這麼快,其中顯然少不了佘夫人的功勞。
想到白日同殷秉衡一道出現的女人,沈棄緩緩轉了轉指間的鎖紅樓,眼中戾氣沸騰。
遙遙盯了殷秉衡一行落腳的九星樓半晌,他方才拂袖往另一個方向去——他打算先去探探陳破的底細。
陳破的居所位於柏陽峰山腳下,四周樹木環繞,草木掩映,十分清幽,自然也就少有人煙,方便了他的行事。
雅致的院落陷在夜色里,靜悄悄沒有半點聲息。
但陳破生性謹慎,沈棄可不覺得這座靜謐的院子就當真沒有半點防範了。
他沒有貿然闖入,而是放出信號召回赤隼兄弟。
片刻之後。空蕩蕩的木鐲上便多了兩道鳥雀紋路。沈棄以指腹輕撫過,便從赤隼兄弟處知曉了整個院落的布局。
陳破果然狡猾,竟然用了陣法製造幻境,將真正的院子藏了起來,若有人闖入幻境之中,他立即便能知曉。
沈棄避開了眼前的幻象,根據赤隼兄弟尋到的缺口,輕而易舉地潛入了院子裡。
與漆黑靜謐的幻境不同,眼前的院子屋檐下掛著幾盞白色燈籠,顏色偏白的燈光躍動著,在地面投下濃郁漆黑的陰影,那陰影緩緩流動著。宛若活物。
沈棄盯著地面濃郁的陰影看了幾秒,謹慎地避開了燈籠照亮之處,潛入屋內。
屋裡並沒有人,按照赤隼兄弟的探查,這個時候陳破應當在地下密室當中。
沈棄費了些功夫,才尋到了密室所在。
為了瞞騙陰雪,密室內亦設了陣法,偽裝成了崖下山洞的模樣,內部陰暗潮濕,爬滿了苔蘚,時不時還有石壁縫隙沁出的水滴緩慢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就連空氣中都充斥著潮濕發霉的水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