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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乖,沒事。”
“很快就會好了,很快就會不痛了。”
鱗樹蝰痛得表情猙獰,聽到溫辛的安慰,很想回頭反駁一聲:什麼沒事,什麼不痛,有本事你來試試看!
可對上溫辛的眸眼,裡面的心疼那麼深刻,剎那間,小蛇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溫辛的心聲。
——要是我能替它分擔這些痛苦就好了。
“阿綠,沒事的,你會很快好起來。”
——快點好起來吧。
沸騰到快要爆炸的血液,像是驟然得到了冷風的撫慰,鱗樹蝰如嶙峋山稜一樣立起的鱗片,也柔軟地貼服在身體上。
暴龍出神的功夫,鱗樹蝰就這樣在溫辛一聲聲的安慰下慢慢緩和了過來。
見小綠色不復剛才的痛苦,安安穩穩地趴伏在溫辛的掌心,暴龍不免怔愣。
“你做了什麼?”
“什麼?”
溫辛沒聽清。
短時間內心緒起伏不停,他有點累,發現小蛇情況在逐漸好轉,緊皺的眉頭終於鬆弛下來,柔聲問:“阿綠,你好些了?”
小蛇精神不振,軟趴趴地癱著,聞聲微微抬起腦袋,伸出鮮紅的蛇信,舔了一下溫辛的指尖。
“我,剛才,生氣。”
基於天賦,鱗樹蝰能從生物體的情緒波動和激素分泌中,理解它們的語言。
但能聽懂是一回事,會不會說又是另一回事。
它沒對其他人類說過話,眼下第一次吐露那些拗口的字樣,讀音走調,磕磕巴巴。
“讓你,擔心,對不起。”
看著積極認錯的小蛇,溫辛沒法不心疼,彎了下眼睛,指腹揉揉它腦袋:“為什麼要生氣?”
鱗樹蝰將腦袋前伸,示意溫辛撥動它的鱗片。
溫辛照做。
在離七寸很近的位置,他看到了一根細如鐵絲般的扣環,半截沒入鱗樹蝰的身體裡,根源處泛著深紅色的血絲。
和暴龍的傷勢比起來,小蛇被套上禁制的傷微乎其微,血腥味不明顯,就容易叫人忽略。
加上溫辛擼蛇時,會主動避開讓鱗樹蝰感到不適的七寸,也就沒有發現,這裡還有一個環。
一個差一指距離就能穿透蛇的七寸,深深扎在血肉里的環。
溫辛盯著那細環,沒有說話,小綠蛇便先說了:“我生氣,自己老是,解不開。看你,很輕鬆,就想,再試一試。”
“……那是得生氣一下。”
溫辛用指尖輕輕敲它腦袋:“但下次不許再這麼衝動了,知道麼。”
鱗樹蝰:“噢。”
話音未落,突然溫辛用指尖挑起了那細環的部分,使它暴露在微光下,飛快地用鐵鉗夾斷。
他又用手指捏住被夾斷的一端,順著環彎弧的形狀使勁,在沒有造成更多損傷的情況下,將細細的鐵環一下抽出!
禁制脫身的一刻,鱗樹蝰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嘶喊。
以它為圓心,空氣中仿佛炸出無聲的雷響,房子轟然搖晃,屋外的花草猶如被風暴揮掃,村裡的人盯著搖來晃去的燈盞,驚愕出聲:“地震了?!”
動靜太大,地面在抖,溫辛也忍不住搖晃了一下。
但是他反應快,伸手掌住桌面,讓自己迅速站穩,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瞪得滾圓的蛇瞳。
鱗樹蝰感受到了從頭到尾的輕鬆。
這麼久以來,它的身體都好像被一根長滿毒刺的荊棘捆綁著,溫辛幫它砍掉了這根荊棘,瞬間它的身體輕快得就好像要飄起來了。
力量、精力、乃至於剛剛被疼痛麻痹的神經,都在此時得到了全面釋放。
它盯著溫辛,雙眼激動到發熱,在某一個呼之欲出的節點上,突然躥了起來:“人類,你做了,什麼!”
溫辛還沒反應過來,小綠色便化為一道靈活的閃電,歡快不已地纏上他的手腕,順著手臂遊走在肩上,在背上,在腹部,在腦袋。
它激動得好像要把溫辛全身上下遊走個遍:“你幫了我,好棒!人類,你怎麼,這麼強大!”
“比一號,強大!”
那對此時的鱗樹蝰來說,已經是它能想到的最最最好的誇讚了。
溫辛見它一個勁兒往自己的袖子裡鑽,連忙抓住這條語無倫次的小蛇。
小蛇仍舊亢奮得不知所以,歡快地在他手腕上纏成兩圈,伸出蛇信來舔他指尖,雙眼迷離。
“絲絲,絲絲絲。”
你讓我喜歡,好像我早就認識你一樣。
溫辛輕柔地揉揉它,再度拿起擱置一邊的鐵鉗,看向一言不發的暴龍:“那我們繼續?”
暴龍神色一震,猛然從近乎呆滯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渾身都在戰慄。
溫辛下意識伸出手,安撫地拍一拍它:“不怕。”
溫暖的掌心貼上冰冷的鱗片,將掌中熱意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在暴龍飽受衝擊而渾渾噩噩的意識里,近乎燒融了它的軀體。
於是溫辛發現,他的安撫沒讓小黑平靜下來,反而讓大傢伙抖得更嚴重了。
“我可能有點冷。”暴龍嘶啞地說道,“你繼續,不用管我。”
聽到它說冷,溫辛便點燃了柴火,窗子開出一條縫來透氣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