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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打算強迫心愛的伴侶。
「如果西爾還沒有準備好的話, 」弗雷姆低聲說著:「那我就獨自過去,再回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自從看到那枚金色的龍鱗後, 他們就默契地不再提起一起離開的話題。
「不。」
西爾不假思索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並順從強烈的本心愿望,緊緊地握住了他剛鬆開的那隻手:「我們一起。」
他定定地凝視著弗雷姆那起初是墨的漆黑, 現在瞳仁深處隱約閃爍著銀芒的眼睛,聲音輕而堅定地強調:「一起去。」
火焰巨龍的眼眸微垂, 喉結輕微地滾動了一下:「好。」
他們簡單交流的時候, 兩位綠妖精始終是安靜的,在一邊耐心等待。
見西爾與弗雷姆攜手來到祭台前,氣質俊雅的妖精王不禁露出了微笑, 主動上前, 試圖接過弗雷姆手中捧著的記憶果實:「請允許我為二位……」
「不必。」
弗雷姆簡短地拒絕了他。
旋即, 就在利弗緊張而期待的屏息注視中, 他神色從容地將黑色果實放進了金色的龍鱗中。
事實證明, 他的確比歷代妖精祭祀更清楚該怎麼做。
豐碩果實填入了凹陷, 讓原本盈滿龍鱗、清澈透明的水液瞬間溢出, 卻在墜地前化成了雪白厚重的煙霧,與果實悄然綻開時釋放出的馥郁香氣一起,肆意瀰漫開來。
「西爾。」
弗雷姆微側過臉,不疾不徐地喚著身側發怔似的伴侶。
像沉浸在夢中的西爾回神,向他看去。
弗雷姆那與火屬性顯得格格不入的黑髮與黑眸,在此時此刻已經完全褪成了如月般皎潔的銀色,平日裡總是暗流涌動的魔力池也奇蹟般平靜無波,像無風吹拂、一動不動的巨木。
不可思議的是,西爾卻一點也不感到吃驚。
他囈語般回應:「……弗雷姆。」
新的舊的記憶混雜在一起,連綿不斷,猶如春雨霖霖下從土壤里復甦的翠綠嫩芽。
安靜,柔和,卻也無可阻擋。
——當然,他也從未想過要阻擋。
哪怕周圍霧氣縈繞,連不遠處的綠妖精的身形都完全遮蔽住了,卻一點也無法妨礙他看清楚弗雷姆的模樣。
他能清晰地看見,對方的一隻手已經完全浸泡在了那剔透的聖水中,另一手則伸向自己。
就像每一次邀請他出門前的那樣,總在即將觸碰到自己的位置停在空中,宛如精靈忠誠地等待著心儀玫瑰的綻放。
弗雷姆:「一起?」
西爾:「一起。」
他毫不猶豫地將手搭了上去,另一手也伸入了沁涼的聖水中……
當命中注定的兩位被白霧縈繞時,視野中失去他們影蹤的兩名綠妖精一動不動。
事實上,這一幕讓他們心上懸著的最後一顆石頭也徹底落下:這足夠證明,他們等來的的的確確是自己一族忠心守護了一千多年的神聖神明。
「一切榮光歸於聖樹,與他那高貴美好的伴侶。」
身兼祭祀一職的他們侍立一旁,雙手相扣,垂首閉眸,虔誠地吟誦起了每一位綠妖精祭祀都爛熟於心的聖歌。
「連著七晚,雲遮霧染。整整七夜,那微白的冷月都披著層層白霧,而夜鶯日夜鳴囀,喚起那遠古的回憶。」
「祂的光芒耀眼雋永,高懸於空;祂那威嚴令暴風止息,狂瀾沉寂。那日是即將籠罩大陸的夢魘化作颶風,帶來了破霧而出的朝陽。祂的翅膀寬闊健美,祂那金髮熠熠滿頭,祂是那麼美麗!不愧為造物珍聞,世間奇蹟。一切頌歌都顯得軟弱無力,仙神的魂魄也在瞬間沉淪。祂憂心那著魔可駭的陰影,不見皓月緊隨,群星奔涌,金色的火光掠過海波,萬物甦醒於幸福的水露。威嚴凜冽的銀雪,卻沉醉於輕撫燦爛輝煌的黃金。直至沉沉海天,天海沉沉,瑰麗的新島騰騰升起 ……」
——
當黑夜吞噬了最後一縷暮色,在雲上翱翔的黃金巨龍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在走神。
等等。
他感覺一陣恍惚,下意識地減緩飛速,徐徐降落。
——我是誰?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對自己的身份存有疑慮,黃金巨龍的腦海里卻同時給出了兩個名字。
——墨西。
——西爾。
他搖了搖發沉的頭,隱約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又覺得現狀透著一些違和感。
但仔細想想,又實在琢磨不透。
那就暫時不想了。
他猶豫了一陣後,心裡對『西爾』這個名字更有認同感。
——我應該是西爾。
他無聲地自言自語著。
體態優美修長的黃金巨龍順滑地在茂密的樹枝間穿梭,準確地落到了柔軟的草地上,而無法承受巨龍體重的土地剛開始往下凹陷,就被輕盈的風魔法給緩解了。
他倒是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之所以要不遠萬里,穿越波瀾壯闊的汪洋,飛過大陸各地的林海,再俯瞰過萬千山巒,到達太陽升起和落下的地方……當然不是為了尋求永生。
雖然是龍軀,卻因為得造物神獨愛而擁有了神性的他,本就不老不死。
他的最大目的,是為了自己的族龍尋找一線生機:龍族已經有兩百多年沒有出現過新的後代了,而還活著的那些龍,體內的魔力池也越來越小,他所能感受到的生命氣息變得微弱的速度也在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