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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濕潤的土壤里總有綠意萌芽,伴隨著星屑的消失,一段嶄新的知識或是畫面就被清晰地灌進了西爾的認知中,耳邊徜徉著一道道悅耳的呢喃。
西爾並不著急。
在問過弗雷姆和其他朋友後,他已經知道這個看似光怪陸離的過程一旦開始,就不是能一口氣完成的。
而是會在他剛正式邁入成熟期後的四五年裡,陸陸續續地讓他融合、消化,直到徹底接納為止。
——不愧被譽為龍神與生命樹神對後裔的美好饋贈,讓龍族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最得神所愛的神聖種族。
不知道過了多久,降落的光點才變得越來越少,越來越慢。
當黑暗再度籠罩一度明亮的世界後,西爾的意識也緩緩地「醒」了過來。
但在他再次「睜」開眼睛後,重新映入眼帘的一切,立馬就讓他潛意識裡認定了這不是自己所處的真實世界。
這樣的情況,其實很像上次強行被生命樹拉進回憶里的時候:不同於消化傳承記憶里的內容,是進入了一個他本該全然陌生,但又莫名感到熟悉和親切的背景里。
只除了這次的視角一下從之前的第三人稱,轉為了第一人稱。
不過,他依然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前提是,那的確是他的身體。他更願意稱為「視角的主人」,現在好像正躺在一張床上。
這是一間猶如神殿殿室的純白臥室,在床上的他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天花板上由工匠精心雕刻的繁複花紋。
正對著床的,有兩扇大得足夠將站在一旁的「人」完全納入框架中的窗:永遠光明的山脈在遠處蜿蜒起伏,輪廓清晰可見,明媚的金色日光則在藍色晴空的陪伴下,慷慨地灑落在室內純白的毛毯上。
西爾的視線並沒有在精緻優美的風景上徘徊,而是定定地落在了兀自欣賞著外面山色的「人」上。
那個「人」,或者說,他的直覺告訴他更可能是「神」的存在,有著如神殿中的神像般高大頎長的身軀,優美流暢的輪廓,與令他印象深刻、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的銀白長發。
如果是這位神的話……
西爾心念微動,費勁全身力氣,才勉強地挪動了視線,做到了「往下看」的這個簡單動作。
他看到了一雙白如初雪、光潔細膩的手,也看到了鋪陳在皓白床褥上的那泛著萬千燦燦光華的髮絲。
西爾心想,果然是「他」,那個擁有與他相似的金色頭髮的神明。
「你醒來了?」
儘管側對著窗,注意力似乎都放在眺望連綿起伏的山脈上,但當西爾製造出的那一點點動靜出現時,這位碧發神祇卻是立即意識到了。
他轉過身來,對足夠令任何人貪戀的美景並沒有絲毫的留戀。
西爾這次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俊美無儔的面容冷若冰霜,像萬年不化的雪山山巔那觸不可及的冰池,幽秘的,澄澈的,透著刺骨的冰寒,只對唯一的心愛之「人」展現出柔軟的一面。
西爾剛費勁地眨了一下眼,對方就已經來到跟前,俯身溫柔地挽起了「他」的手,輕輕拉到唇邊,很自然地要親吻微涼的手背。
對其他人突然的親近行為一向牴觸的西爾,本能地感到反感。
如果是上次那樣的第三人視角還好,他的意識現在卻是被困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的……
哪怕明知可能沒有用,在看到對方做出這個動作的瞬間,還是按照自己的真實意志,用力地往後收了收。
——奇怪的是,剛剛連往下看這個動作都做得艱難無比的他,這時卻輕易做到了。
西爾來不及細想這兩次的差別,遭到拒絕的對方便露出了略微失落與受傷的神色。
他似乎思考了下,有些無奈地放下了那瑩白修長的手,低沉的嗓音里透著十足的歉意:「對不起。」
西爾沒有回答。
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肘上束著銀白的寬邊綢帶,並不是緊縛著的,但上面隱隱顯出的充沛力量,也意味著哪怕他的意識能與身體完全融合匹配、也不可能輕易掙脫這樣的禁錮。
他似乎是被眼前的這位銀髮神明禁錮起來了。
對方略顯黯淡眸色里掠過一抹思緒,輕輕再次嘗試挽住他的手,在沒有遭到正走著神的西爾的拒絕後,心情明顯好了許多。
就像熱戀中的愛侶一樣,他很自然地湊近了來,像是想要索要一個溫存的親吻,呢喃道:「請原諒我。我最美麗的墨西,我的愛。」
——看來,他們果然是相戀的關係。
西爾冷靜地分析著。
原來金髮神明……姑且說是神明,他的名字是墨西?
他正思索著,緊抿著的唇就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般輕啟,帶著明顯壓抑過的淺淡怒意:「原諒?原諒你什麼?」
這讓西爾再次清醒地意識到,這只是一段屬於過去的,在此時不知道為什麼被強行灌輸給自己的的記憶而已。
對方默了默,低聲說:「墨西。」
話裡帶著明顯的乞求。
「你明明很清楚讓我不再生氣的辦法,放開我。」墨西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不。」
銀髮神明攥緊了他的手,閉上眼,讓那冰涼的指尖抵在自己的額頭,卻是寸步不讓地強調著:「這是我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