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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神在上啊!」
西爾受朋友們耳濡目染,也漸漸說起了『龍神』,尤其是在他著急得六神無主的時候。
「我能不能幫幫你?能告訴我嗎?」
他一邊眼都不眨地盯著在努力撓龍蛋殼的小龍崽的朦朧輪廓,屢次想跟小龍溝通卻都沒有結果,顯然小龍正全身心地集中在『破殼』這個任務上,並沒有餘力回應他。
「你那麼用心照顧,它已經長到要破殼的程度了,」弗雷姆見不得西爾為了一枚蛋心急如焚的樣子,笨拙地安慰著:「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雖然理智上知道弗雷姆在這方面的經驗比自己還少,但西爾還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你說得對。」他稍微冷靜了些:「他可以自己做到的。」
小龍的確非常努力,「咔嚓」「咔嚓」的那種由堅硬的爪子撓在更堅硬的蛋殼上發出的特有的清脆聲響,從開始的那一刻,就幾乎沒有斷絕過。
有水系魔鑽在源源不斷地提供能量,他甚至不需要鑿一陣就歇息一陣。
他也顯然沒有辜負這樣優越的好條件,鑿殼的勁就從沒有變小過,持續不斷地鑿著、撓著。
在旁邊觀看的西爾的情緒,也隨著時間的推逝越來越冷靜了。
他摟著另外幾枚蛋,身邊坐著弗雷姆,心裡充斥著的是對小水龍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破殼的信心。
他當然不會在這種要緊的時候走開,心裡做好了打算:要是小水龍累趴了,看起來像是想放棄了……他再親手把蛋殼敲開一條縫。
他那毫無依據的直覺告訴他,讓小龍靠自身的能力破殼,比他提供外力幫助要好。
日光褪去,月華如洗。
當月亮都漸漸西沉,與旭日交替的海平面上被輝光染得金暈暈的,一道與之前的「咔嚓咔嚓」完全不同的、要清脆明晰許多的「咔滋」,傳到了他的耳中。
——殼,破了。
他的眼眸倏然亮了起來。
對新生的小龍崽而言簡直像一堵石牆般堅硬無比的蛋殼,終於在幼崽的堅持不懈下達到了極限。
最初是幾乎微不可查的細紋,再迅速擴散成蛛網般的裂跡,裂紋越來越大,從最脆弱的那個點往外不斷延伸,龍爪敲擊時帶來的壓力再不是破裂的蛋殼能承受的——
「出來了。」
西爾怔怔地說。
話音剛落,一顆濕漉漉、藍瑩瑩的小腦袋就慢吞吞地擠過了被打通的小口,軟趴趴地搭在了蛋殼邊上。
在稍作歇息後,他吃力地睜開了被蛋液黏在一起的眼皮,一雙晶瑩剔透的藍眼睛倒映出了一道金燦燦的身影。
他認識他。
那是自己的意識還沒完成形成時,最常聽到的溫柔的聲音、也是他最常接受的那道溫暖的魔力的主人。
純淨的藍眼睛像被按下開關的燈泡一樣,「啵」一下變得亮晶晶的,定定地看著西爾。
接著粉粉的小……大口一張,四蛋二龍都聽到他虛弱但堅定地喊了聲久違的——
「媽媽!」
西爾:「……」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伸出一根特意收起鋒利指甲的指頭,把這隻一出生就說錯話的龍崽子戳回了蛋里。
第24章
被西爾戳到的小龍, 當場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新生龍的力氣當然敵不過亞成年龍里的佼佼者,就算西爾並沒有認真用力,他剛探出來的上半身也還是一下掉回了半滿的黏稠半透明蛋液里, 發出了「噗」的一聲。
「媽媽?」
他委屈巴巴地叫著。
西爾很想擺出冷酷的表情, 但結果是好像不太如意:「不是媽媽, 是爸爸。」
畢竟濕淋淋的水龍寶寶睜著大大的眼睛, 水藍色的虹膜不像成年巨龍的那樣呈豎瞳狀,而是給人溫和無害的小動物感的圓溜溜的,深色的瞳仁里除了一片茫然,就是懵懂無辜。
就像剛出生的貓崽子, 哪怕被媽媽粗魯地搓了搓肚皮,也只會努力地繼續撥動著濕噠噠的小爪子接近那個溫暖的懷抱。
才破殼的龍崽子, 連身上那些本該堅硬無比的鱗片都是軟的, 透著一股不令龍討厭的獨特蛋腥氣,渾身熱騰騰地冒著一股朦朧的白煙。
西爾一邊分心回想著剛剛戳到小龍腦殼上的龍鱗觸感, 一邊默默盯著一回生二回熟的小龍再次從蛋殼尖冒頭。
這次他沒終於是再壞心眼地把小龍戳回去——畢竟幼崽的胎教狀態並不會因此刷新。
「媽媽!」
下半身還泡在蛋液里的小龍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根本沒有聽懂, 依然叫著自己更熟悉的那個稱呼。
他歪著小腦袋, 趴在缺了個口子蛋殼邊上稍作休息,好像有些累了,並不急著繼續往外爬。
他滿心滿眼都是這頭讓他感到親切無比的黃金龍, 頑強地反覆呼喚, 等待西爾的回應:「媽媽!媽媽!」
弗雷姆盯著看了下, 就沒什麼興趣了, 轉而看向沉默的西爾, 一本正經地找了個搭話的理由:「西爾, 他在叫你。」
火焰巨龍顯然非常清楚, 自己跟「媽媽」這個稱呼不可能沾有任何關係。
「不是媽媽。」
明明弗雷姆只是淡定地陳述事實,西爾卻還是被扎到了心。
他小吸了口氣,決定跟小龍一開始就認真地進行一場父子談話。
他的直覺告訴他,小龍應該是能聽懂的:「要麼叫西爾,要麼叫爸爸,總之不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