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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鏡里的少女明亮眼眸忽然黯淡了許多,盤亘在她心裡許久的不安娓娓說出口。
馮媽媽為她梳頭髮的手一頓,眼睛一眨後就笑著寬慰她:「姑娘心裡都在想什麼呢,好不容易不用憂心林家的事了,又給自己找不可能發生的煩心事來擔憂。如若陸世子是這樣的人,他便不會幫姑娘諸多,老奴瞧著反倒是陸世子要害怕往後姑娘不理他呢。」
事事都以他們姑娘為先,什麼都沒問,就把林老夫人手裡要緊的信給偷了出來,這裡頭得花費多少心力啊。
她瞧著是陸世子在極力討好他們家姑娘,生怕哪處做得不夠好,就叫姑娘著惱了。
林幼萱咬了咬唇沒有說話,實在是夢裡的心痛太過真實,他的冷漠也太過真實,叫她哪怕說出來,聽了勸慰也無法釋懷。
「姑娘!那老婆子又過來啦!姑娘快躲起來!」正在院子裡放哨的福丫風一樣沖了過來,拽著頭髮還沒挽好的林幼萱就要跑。
馮媽媽一把將自家姑娘搶回來:「來了就來了,你著什麼急,姑娘都沒著急呢。」
「那老婆子打人!」福丫哼哼唧唧地跺腳。
「那你去拿個棍子守在我邊上。」林幼萱抬手掐了掐她肉嘟嘟的臉蛋。
福丫當即笑顏開,嘴裡嘟囔著拿棍子打老狗跑去找長棍了。
林老夫人坐著步輦來到院子裡的時候,就瞧見福丫拿著長棍雄赳赳地站在房門前,而她身後還有七八個同樣拿著掃帚擀麵杖一類的小丫鬟。
「……反、反了!」林老夫人倚著靠背,想要斥退福丫一眾,結果只發出了一個氣音,毫無威懾力。
林幼萱聽著外頭的動靜,不緊不慢地繼續梳頭,直到林老夫人讓齊嬤嬤催促快五回,終於露臉了。
從林老夫人離開到回來繼續和她對峙,不到兩刻鐘,可以說是很快就穩定了情緒,並且想通其中關鍵前來談判。
這種遇事還能夠短時間就清醒的本領,林幼萱是十分佩服的。
她只是重新梳了頭髮,衣裳還未曾來得及更換,臉上的敷著傷藥,再出現在人前,所有人都覺得二姑娘跟以前都不太一樣了。
林老夫人喘著氣,雙手死死握著扶手,眼睛盯著施施然走出來的少女。
她的眉眼和她死去的娘親無比相似,看似柔和無害,卻暗藏倨傲。一個商人之女,嫁入林家,哪怕是個賤人所出的庶子,已經是她祖墳冒青煙了。怎麼敢在她面前露出傲氣,她可是公主之女!
所以她恨庶子媳婦,恨她知道林家的窘迫,恨她身後的富可敵國的宋家!更恨她留下的女兒,不管自己再如何磋磨,她的女兒都是打不斷骨頭的下賤東西!
自己就不該留下林幼萱,就該在她娘親死的也給她埋土裡去!
林老夫人恨得磨牙,恨得把舌尖都咬出了血,可又能如何,她今日還是要開口……服軟、求和!
「二丫頭,你大伯父真出了事,林家所有人都逃不掉。若真再牽扯大一些,脛骨連著血肉,宋家人也未必不會受拖累,你可知道其中要命的道理!」
林老夫人一句話說幾個字喘上一喘,說完後冷汗淋漓,都快要背過氣了。
到這個時候還給她打感情牌,還給她扯什麼血肉親情打斷骨頭連著筋,她早就不吃這套了,連圖窮匕見都論不上,只能說是在苟延殘息。
「祖母。」她終於開了口,語氣極為平靜,「到這個時候,就別硬撐了,你也知道現在唯一能讓大伯父活命的辦法只有一條,以最快速度把更多的銀錢送到錦衣衛那里。」
她攤開手掌,朝老人比了比:「你說得不錯,我到底是林家人,五萬兩,我最後給林家五萬兩。」
馮媽媽一聽,急促地喊了一聲姑娘。
五萬兩,他們姑娘剛拿回來的鋪子就都要抵出去了!
林幼萱示意她少安毋躁,繼續和林老夫人說:「只要你現在寫下和我父親斷絕關係的斷絕書,從此我們二房徹底和林家無關,蓋上戶部的印,我立馬將五萬兩現銀給到你。」
林老夫人聞言不見震怒,而是沉默了許久,終於看清楚了林幼萱謀劃許多的目的。
徹底脫離林家,原來是這麼個徹底的方法。
「我若不應呢?」既然都亮了底牌,林老夫人反倒更為冷靜,「我若不應,你照樣要給林家陪葬!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再去見你父母,也無所謂。」
「那就……」她正想要說無所謂。
她可不信祖母真能叫大伯父去死。
林老夫人又加了一句:「沒有了你大伯父,還有你三叔父,林家嫡系只要斷不了根,就能復起。但你爛命只有一條,我是公主之女,再如何也會被留下性命,到時候你死了,宋家卻也要因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
林幼萱徹底冷了臉:「祖母就那麼有信心,大伯父不會牽連到三伯父?進了詔獄的,最後出不來的,都是抄家滅族……」
「我是公主之女!」林老夫人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雙眼死死瞪著早該掐死的少女。
這就是她的免死金牌,甚至還能再保全她的血肉!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公主之女,還是一個失寵的公主的小女兒,連縣主的頭銜都被扯下的老婦人,頂多就是給個體面死法。還想免於死罪,不知道老夫人是哪裡的信心?還是老夫人年紀大了,當真成了老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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