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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我配不上陸世子。」
「——我們的萱兒貌美聰慧,如何會配不上。你且安心等陸世子上門來提親,娶你回去。」
不, 她不想要嫁給陸少淵。林幼萱無比清醒地告訴自己, 可身體滾燙得像是在被火炙烤著,她本能地去貼緊那壓下來的身軀。
他肌膚也和自己一樣發燙, 可奇異得很, 他似乎有魔力, 她像一個在烈日下喉嚨乾咳的趕路人, 他就是能救命的甘霖, 讓她貪戀緊追不捨!
「救我……」
她喃喃著, 卻迎來了像是要把她劈開成兩半的劇烈疼痛。
她哭喊了起來, 快要模糊的意識被一陣陣尖叫拉回了現實, 她惶恐地睜開眼, 看清了自己所追逐的那個人的臉。
他有著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挺拔的鼻樑, 此刻正輕輕蹭著她鼻尖。他長得很好看, 眼神卻無比冰冷,讓她狠狠打了個哆嗦……在尖叫聲中他胳膊一伸,扯掉了高掛著床幃的金鉤。
在金鉤墜地的聲音中,她看見了他眼裡涌動著羞憤的怒意,裹挾著怒意沖她直射而來, 這方小也徹底被暗色隱沒。
她眼前的黑暗很快又被一道女聲撕開。
「只是裙面濕了,怎麼就闖到了前院……世子爺對此事還埋怨我許久,罷了, 終歸是嫁過來了,希望你記住這裡是陸家, 不是那對姑娘疏於管教的林家。」
林幼萱眼前的景象在這刻薄的腔調中變得清晰起來。
她面前是一雙鞋頭點綴著紅寶石的繡鞋,繡鞋上方有著精緻的牡丹紋路,奢華無比。
她也想起來這雙鞋的主人——閔氏,她的婆母,陸少淵的繼母。
她慢慢抬頭,對上了接過認親茶的閔氏的眼眸。
那雙總是時不時閃動著對她輕蔑的眼眸。
自此之後,她和閔氏暗鬥了五年。五年裡,她受再大的委屈,也只是擦乾眼淚繼續笑面迎人,然後做好她身為威遠伯夫人的分內事。
可她後來是為了什麼要離開威遠伯府?
林幼萱站在被樹蔭籠罩的遊廊下,眼前是探進遊廊還不曾修剪的樹枝,枝丫尖端是一片剛冒出的綠芽,葉片微卷,陽光清晰地從中間透出來,脆弱得像是風颳過都能給它摧毀了。
而她在威遠伯府多年,依舊和這嫩芽一般,像是有著繁枝茂葉庇佑,現實卻是她在這龐大的家族中渺小得無人在意,便是她的丈夫都不曾在意過她。
宋家出事,小舅舅入獄,她打聽不到任何的消息,只能去求助於陸少淵。
她心急如焚,他聽過後一言不發。
這人世間只有一個宋家為她遮風擋雨,她寧願是自己粉身碎骨,只求宋家安然,她跪倒在他面前哀求,可他給到的回復是轉身離開。
然後就是他離京去賑災的消息,還有……那個帶著他親筆信的女子,來到她跟前說:「表哥說我喪夫無依,請表嫂允許我留在伯府,也好在表嫂身邊幫襯著。」
她曾經聽過這個女子的許多傳言,在她嫁入陸家之後。說她是陸少淵半個,如若不是家裡不同意兩人的親事,陸少淵早該和那女子定下。
如今他的青梅竹馬喪夫,他便把人接回來了。
她心如死灰,不斷派人去打探宋家人的消息,再多的銀錢出去也是石沉大海,反倒是她自己有了一個音訊。
……她懷上了孩子。
可她當時心力交瘁,身子早大不如前,她知道自己留不住這個孩子。果然,唯一的喜訊很快就變成噩耗,在刺鼻的血腥味中,她離開了陸家。跟腹中的胎兒對人世絲毫不眷戀一樣,決然地離開了。
她落腳在母親留下的莊子裡,銀子往外不停地送,終於換來了宋家人的消息。
小舅舅被流放邊陲,已經躋身六部當了主事的大表哥和二叔父受牽連,官降幾級,外放到苦寒之地。
不管如何,他們的性命保住了,她沒有什麼遺憾了,終於也熬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她平靜地迎來死亡,可是破敗的身子經受不住,內心再是平靜,病痛的折磨亦無法抵消。
大口大口的血被咳出來,窒息感使她面目猙獰,瀕死的痛苦讓身體本能地掙扎,她在床板上劃下許多道血印子,指甲盡斷後才咽了最後一口氣。
好疼,真的好疼……林幼萱猛地睜開雙眼。
光線亮得刺眼,耳邊是陸少淵焦急的詢問聲,一遍一遍問著她哪裡疼。
她的視線有了聚焦,看清了他的眉眼。
清雋依舊,是被後來世人都誇讚的溫潤公子,唯一和記憶中不同的是他此刻眼眸內對自己的關切與焦急。
林幼萱伸手,指腹輕輕落在他的眼尾。
世人都說陸少淵長了雙好看的眼眸,一雙桃花眼迷了京城多少姑娘,哪怕有她這個夫人在,那些姑娘看他的眼神都是熱切的,包括他那喪夫的表妹。
「萱萱……」陸少淵看見她清醒過來,鬆了一口氣。
可很快他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
她落在自己眼尾的指尖冰涼,輕柔地摩挲著那小塊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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