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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夫人被他那番『我今日就是要當無賴』的話氣得手發抖,氣又歸氣,惡毒謾罵的話卻都哽在喉嚨里,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可不正是陸少淵所言,自損八百!
她挑來揀去想訛上陸家,不就是因為知道庶出的林幼萱價值只能到這兒了,本就出身低微,再嚷嚷開要定的婚事不成了,那就真要再降一等了。
陸少淵如今就是本著虱子多了不怕癢的無賴勁兒,直接堵死了她今日的來勢洶洶。
林老夫人站在太陽底下,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最終望著早沒了陸少淵人影的醉仙樓,咬著牙讓婆子扶著自己上馬車,灰溜溜回了林家。
「這老貨居然是老首輔的髮妻,手段下作得叫人驚嘆啊。」
二樓臨街廂房的窗前,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男子凝視遠去的馬車,嘴裡嘖嘖有聲。
陸少淵倚靠著牆柱子,手裡把玩著一把匕首。
匕首的刀鞘不知去向,銀色的刀身在他修長的指間宛如靈蛇翻騰遊動,鋒利刀刃折射的寒光不時映亮他眉眼。
中年男子側目就瞧見他滿眼戾氣的模樣,忙把窗戶關上:「你什麼時候掏的刀子!那老貨要走慢一步,這刀子恐怕就扎她眉心里了吧!」說著還一陣後怕,自己光看熱鬧忘記身邊這個一言不合就愛拔刀的人。
老首輔的髮妻死在醉仙樓前大街上,那絕對是要塌天的大事,誰能給他兜得住!
陸少淵沒有說話,視線隨著匕首游移,心里一面想著算老虔婆還算識趣,聽勸走了,一面又是憤怒無比。因為老虔婆離開,確實是沒把林幼萱當人,就是一個估算價值的物件,離開是怕真因為風言風語讓林幼萱失去價值。
所以殺心猛然竄起。
可他需要留著老虔婆,好讓林幼萱能光明正大地脫離林家。
他指間翻轉的匕首忽地被他握住,隨後在掌心轉了個圈,山羊鬍子再一眨眼,那帶著殺氣的兇器就在他手上不見了。
山羊鬍子的視線從他手掌看到他的袖子,又遊走到他腰間,不管怎麼看,也沒看明白匕首被他收哪裡了。
「跟你多待一刻都得短命一年,快說快說,找我何事。」山羊鬍子懶得再猜無關緊要的事,舉起兩個胳膊伸了個懶腰。
「藥不夠了,再給點。」
「——不夠了?!」
陸少淵沒什麼情緒的話激起了對方一番巨浪,山羊鬍子激動得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個月前給你的分量是預足了四個月!他把四個月的用量都用完了?等死吧,還要什麼藥!我也不神仙,說要就能給!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藥丸配起來多麻煩,他當糖豆磕了嗎,要吃糖豆去西大街上買不行嗎!」
「給點,夠一個月就行。」
陸少淵在對方咋呼聲中神色不變,加上準確的數量。
山羊鬍子被噎得聲音都發不出來,一張臉青白交加,抬手指著他鼻子,指了又指,點了又點,最終所有憤怒和怨懟都化作了一句咬牙切齒的,「後日送你府上!」
房門被摔得哐當一聲響,門扇重重關上,又快速打開再彈回去,門板和門框的碰撞聲響了三四下,終於止了。
陸少淵深邃的眼眸落在還在微微擺動的門扇上,這一幕似曾相識。
是了,林幼萱也當他面摔過門,力道沒比剛才的人輕多少,然後一頭扎進了落日餘暉最後的光暈中。那之後,她和他開始了真正的相敬如賓。
想起林幼萱,不免就想起那日在逸園,她纖細的胳膊環繞著他的腰。
她緊張無比,他亦口乾舌燥,她借著一句抱怨說他腰身粗,她抱不過來了鬆開了手。他已然動情,不敢再和她多親近,遵循著她蹩腳的藉口拉開彼此距離,邀請她賞花喝酒去了。
那一日她眉角眼梢都染著笑意,是他從未見過的自在歡快。
明知她不勝酒力,他也沒多勸攔。
她就該恣意歡笑,恣意玩鬧。
可那日一見之後,明明都是盡興而歸,他心里卻總不安穩。
她親口答應的嫁他,哪裡還有什麼好心不定、不安穩的。陸少淵出神片刻,將沒來有由的情緒都歸咎於患得患失,失而復得確實讓人感到不真實。
小二端著放置了美味佳肴的托盤前來敲門,看著門半開著,敲響房門後往裡一探,發現只有陸少淵孤身在內。但這一屋子可是點了十幾道菜啊,難道……
「都打點好,一會我派人來取。」他從腰間掏出飯錢,擱在桌上。
小二見那一錠銀子,超出飯錢可不是一二兩的事,眉開眼笑著就要說討好的話。哪知出手闊綽的客官說:「剩餘的銀子我的人會一塊來取。」
小二:……
穿得人模人樣的,怎地那麼摳門啊,白給笑臉了!
背後埋汰人的小二還在陸少淵離開後翻了個白眼,全然不知在前世,陸少淵不止摳門,一塊銅板要掰開兩塊花,就連自己也常在外餓肚子。
戰火連綿,災禍不斷,朝廷實在是窮得揭不開鍋。陸少淵把自己的體己銀子都貼補進去了,如若不回府用飯,在外頭基本就是餓著的,更別提到賑災處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有飯也記不起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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