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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言無聲嘆息,想到二老經歷的事,明白言語上的勸慰那般蒼白,對他們心口的傷痕於事無補。她抿了抿唇,垂眸,她也並不擅長安慰旁人。
再抬頭時,餘光瞥見了隊伍最後面的棺槨。
寶言愣了一瞬,低聲詢問:「老夫人,那是梁大人的屍首麼?」
李氏亦看了眼棺槨,眸光露出些感慨之意,慢慢點了點頭:「是啊,平章這孩子這些年待我們就像親生父母,只能說……造化弄人吧。我們還是決定將他的屍首帶回難怪安葬,歸於故土。」
寶言心頭湧起無盡的傷感,奈何嘴笨,只好乾巴巴寬慰一句:「侯爺,老夫人,你們別太難過了。」
休息的時間很快過去,沈沉命大家繼續啟程趕路。以他們行進的速度,從京城到南淮大概需要一月。
寶言坐回馬車上,忍不住挑起簾櫳,又看了看那棺槨的方向。
好在如今天氣尚冷,屍首能保存得久一些,不至於腐爛得那麼快。
她心中萬般感慨,心情都寫在臉上。
沈沉淡淡開口:「聽你們方才的話,你與平南侯夫婦認識?」
寶言與平南侯夫婦那次遇見並未同沈沉說過,這會兒提起來,她才小聲解釋:「有一次在宮裡遇上了,二老將我錯認成了他們的小女兒,見過一面。」
「哦。」沈沉看著她耷拉的眉眼,「你為他們難過?」
寶言點點頭,撐著下巴:「是啊,殿下,你不覺得他們很可憐嗎?」
「天下可憐的人多了。」沈沉一向對此淡漠,或者說,他於諸多情感上都很冷漠。也因此他行事時萬分理性,甚少有受感性影響的時候,
對寶言這種多愁善感的表現,沈沉首先感覺到麻煩。有時候情感過於充沛,會影響到行事,倘若為誰感到可憐,或許就會猶豫。而且,為別人感到可憐傷心,這只是一種沒有用的情緒,再傷心再可憐,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與其沉浸在這種沒有用的情緒里,倒不如做一些有用的事。
譬如說感覺街上的乞丐可憐,與其為他傷心落淚,不如給他些吃食銀錢。
這是沈沉的行事準則。
就說此刻,寶言為平南侯夫婦傷懷,有什麼用?他們的小女兒已經失蹤,大女兒已經死了,女婿亦已經伏法,難過改變不了任何事。
他這話說得冷漠絕情,寶言眸色微動,看他一眼,努努嘴轉過了身。
忽然覺得殿下有點不好,一點也不共情他人的苦楚,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漠然。
寶言不禁想到最開始見沈沉時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的漠然與蔑視。
是啊,殿下金尊玉貴,含著金湯匙出生,要什麼都有。又得聖上寵愛,皇后娘娘亦愛護他,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困難或者苦楚。
或許他連挫折都沒經歷過,又如何能夠共情一些普通人生的悲歡喜樂呢?
寶言心口悶悶的,將身子也轉了方向,往旁邊挪了挪,以這樣微小的動作表示自己對沈沉這麼冷漠的不高興。
她雖什麼都沒說,但這樣明顯的動作分明已經什麼都說了。
沈沉擰眉,她這是什麼意思?
方才還在他懷裡睡得東倒西歪,怎麼兩句話的功夫就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似乎還對他頗為嫌棄,這算什麼?過河拆橋?
她好大的膽子,竟然還衝著自己耍小性子。
她不會以為自己擺出這副不高興的樣子,自己便會哄她吧?
他堂堂太子,可不是那些隨意為一個小小女子折腰的男人。
他是不會哄她的。
再說了,她這性子簡直耍得沒道理,他方才又不曾做什麼。
真是個矯情的小小女子。
就這麼,二人一路無言,直到天色漸晚。
夜裡趕路不方便,雖說是官道,可如今冰雪未消,夜裡看不清楚。好在趕在天黑之前,隊伍趕到了接待的驛站。
驛站的官員聽聞太子殿下駕到,殷勤接待,「太子殿下,您請。」
驛站官員領著沈沉往樓上最好的房間走,寶言跟在沈沉身邊,特意落了兩步的距離,離他稍遠了些。沈沉看著她的小動作,眸色微沉。
可笑,脾氣還挺大,跟他置了一下午的氣,居然到現在還在置氣。
愛置氣就置氣,左右他不可能哄她的。
何況置氣便置氣,還這麼明顯,不就是做給他看?
她想讓他看見,他偏要裝作看不見。
沈沉不管她,自己推開門跨過門檻,平生先一步將桌椅擦拭乾淨,又將茶壺中的茶水倒了,重新洗了遍,這才讓他們重新上茶水與吃食。
沈沉撩起衣角,施施然在圓凳上坐下,端起一盞茶,潤了潤嗓子。婢女們將二人要用的行李拿進來,安放好。
寶言是沈沉的侍妾,自然與沈沉同睡一間。她跟在碧月她們身後進來,挑了個離沈沉稍遠的座位坐下,又微微側過身。
沈沉亦不曾正眼看她,餘光卻注意著她的小動作。
呵,她還不想看見自己。
碧月與小桃對視一眼,都看出了莫良娣與殿下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
驛站官員聽了吩咐,卻沒立刻退下,而是站在賠著笑道:「殿下,那個,下官有一事要說。」
沈沉沒好氣:「何事?說。」
官員聽說過太子殿下的傳聞,有些戰戰兢兢,「是這樣的,殿下,今日不巧,驛站中的廚子病了,恐怕做不了飯。故而,今夜負責後廚做飯的,是驛站中的一位屬官,可能……可能得委屈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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