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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江月心的身旁便多了個伴。
男子並不多言,但男子的書童卻是個七嘴八舌、能說會道的。短短一路,這書童嘰嘰歪歪的,不小心透了許多事兒出來——譬如他們家公子姓王,名延,小書童叫做王六。這回來不破關城,是霍大將軍千請百請、三顧茅廬,像是請諸葛亮出山似的請來的。
江月心聽著,在心底道一聲「難怪」——難怪王延底氣這麼足,敢讓霍大將軍等著他。
「江小郎將,你也不要太害怕。這謝寧雖然有官職在身,卻是個見不到陛下面的閒職。」王六的嘴如開了閘,一路話癆個沒完,「要不然,他哪會千里迢迢跑來不破關舞文弄墨?還不是因為陛下喜歡詩詞歌賦,在身旁養了五六個翰林供奉。謝寧想討好陛下,這才跑來這兒,做做樣子,寫詩作辭的。」
這麼一說,江月心覺得謝家似乎也沒有這麼可怕了。
王六說的滔滔不絕,可王延卻不怎麼多話。江月心幾回偷偷窺伺跟在馬車後頭的轎子,都沒見著什麼動靜。待到了謝家別苑,江月心一手倒提一隻雞,下了馬車。公雞的叫喚聲在巷子裡響起來,謝家別苑門前立時變得極為熱鬧。
未多久,謝寧聞聲而動,跨出門來。他披著松垮外衣,鐵青面色,對江月心斥道:「姓江的,你又在鬧什麼?」
「還你。」江月心一手一隻雞,就往謝家門檻後丟,「難為你了,明明一點兒都不喜歡我,還要在我爹面前將我誇得天花亂墜。你就不能光明磊落些,直接退了親麼?」
謝寧的面色越發不好。
退親!
江月心說的簡單,做起來哪有那麼容易?聽聞那文縐縐的新帝最厭惡的便是薄涼之人。要是自己沒來由地退了姑娘家的親事,那豈不是在討嫌?
眼看著兩隻大公雞活蹦亂跳地往自己衣擺里鑽,謝寧連忙跳開,倉促道:「你就不能學學其他女子的做派?我不嫌棄你,那是你的福氣,你竟還上趕著讓本公子退親!」
謝寧說著,目光一掃,便看到江月心身後站著王延,登時愣住了。「你……你……」謝寧上上下下掃著王延,怒道,「好哇,姓江的,我算是明白了!你是不是找了個相好的?這弱不禁風的窮酸小書生,就是你相好?你為了一個窮書生與我鬧?」言語間,很是憤憤不平。
「啊?」江月心嗤笑一聲,道,「怎麼可能?這位公子只是恰好路過而已。」
這種話,謝寧是決計不信的。
謝寧想,自己這樣要什麼有什麼的夫婿,江家定然是不肯放手的。一定是江月心和這窮書生有了什麼貓膩,這才鬧著要退婚。
「這臭小白臉,瞧著文文弱弱的,也不知道能挨幾拳?」謝寧陰沉沉地瞪著王延,道,「識相點的,就趕緊滾出不破關城。你謝公子在京城有權有勢,不是你招惹的起的。」
謝寧這話說的傲氣十足,若是普通的平頭百姓聽了,定會被他的名頭嚇到。
但,王延卻不改聲色。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頭,似是應了,又似是沒應。旋即,他揚唇一笑,悠然道:「正所謂至仁至雅,皆為詞章。謝公子的言行,似乎與『未及凌雲處,不敢怠慎默』有所不一。」
這話文縐縐的,江月心不太聽得明白,但謝寧的臉色立刻變得微妙起來。
謝寧出京遊歷前,托人向陛下案頭遞了一封書信自表才華,信中言「未及凌雲處,不敢怠慎默」,以示謙遜好學。這封信統共未幾人知道,除了陛下,便是自己身邊人。
這小白臉窮書生又是從哪兒得知的?莫非……莫非他是陛下身旁的供奉翰林?
「敢問這位是……」謝寧精神一震,立刻改了態度,小心翼翼問道。
「鄙姓王,自京城來。」王延道。
謝寧心裡立刻七上八下起來。
聽聞霍天正向陛下求了個謀士,千里迢迢請來不破關,該不會就是這臭小子吧?要是當真如此,豈不是白白斷了自己的前路?
下一瞬,謝寧立刻滿面堆笑,道:「方才多有冒犯,還請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我對江姑娘一往情深,碰上自己未過門妻子的事兒,總是要急切一些。」
「江姑娘不想要這些禮物,還請謝公子收好了。」王延笑得溫柔。
「是是是,收好收好收好。」謝寧親自提起了大公雞,道,「是我沒考慮周到。江姑娘這樣磊落灑脫的人,又怎麼會白白收我的禮物?」說罷,撫弄一下大公雞的翅膀。只可惜公雞不領情,掙扎著想要啄他。
江月心:……
謝寧不愧是個文人,一張嘴真是能說會道,難怪把她爹哄得服服帖帖的。
謝寧與王延做了別,約了下次以文會友,這才合了門。門扇一關,江月心便只能聽到幾聲模糊的雞叫聲了。關城月色蒙蒙,江月心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情不自禁地鼓了幾下掌,道:「厲害。」
王延道:「不敢當。」
宵禁時候要到了,不知何處傳來幾聲嗚嗚鳥啼。江月心抬頭望一眼夜中彎月,對王延道:「王公子,你還是快去霍將軍那兒吧。霍大將軍的脾氣,真的不好惹。」
她這是忠告,說的很是誠懇。
王延本想應話,抬眸瞥見她耳後肌膚上有什麼東西,隱隱約約的,像是一枚彎月形的胎記。他思忖了一下,問道:「江小郎將名喚『月心』,可是因為耳後這枚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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