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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別微微搖頭, 道:「君兒,你要回家也行,但你得從九叔給你的男兒畫卷里挑出一副心儀的來, 九叔方才會答應這件事。」
——挑選心儀的男兒畫卷,那自然就是要談婚論嫁了。
霍青別可是應了自己大嫂, 會幫忙在京城替侄女兒物色個如意夫君。
霍淑君立刻噤聲,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頓一頓, 她小聲嚷道:「我不嫁人!我這輩子都不嫁人!」
這頭的霍淑君鬧得正歡,那邊清涼宮的小六子就來請江月心,說是陛下請她去清涼宮一趟。陛下要見未來的皇后,誰也不能多說一句,幾位嬤嬤便老老實實地放了行。
江月心「哎」了一聲, 就跟著小六子去了。
日頭炎炎,吹來的風也帶著熱意。江月心用手掌在額頂打了個涼棚,微眯眼睛, 腳步不自覺地便往那些假山旁、大樹下等陰涼地靠。快步經過某塊山石時,聽得山石後傳來了葉婉宜的聲音:「我娘說過,舊的東西不經用了,就得扔掉。你要我改,一時之間,我如何改?」
似乎是在說著女兒家的閒話。
江月心聽不明白這話里有什麼機鋒,便小小地「唔」了一聲,直接路過了。
到了清涼宮,便見得李延棠命人備好了夏日瓜果並冰鎮梅湯等物,還有兩個掌扇的宮女在裡頭等著。瞧見月心來了,李延棠笑笑,道:「朕知你在太后那頭累得很,便把小郎將喊過來,你好趁機休息一番。在這清涼宮裡,太后再有怨言,也管不著你。」
江月心頗為感動。
「阿延,你比我家周大嫂子還貼心吶!」她發自真心地讚嘆道。
李延棠:……
周……大嫂子……?
江月心一捋袖子,不客氣地將冰鎮梅子湯端起來咕嘟解暑。喝了幾口,她含含糊糊道:「不如,我就叫你李大嫂子吧?」
某位李大嫂子:……
她喝罷,很舒爽地在圈椅上頭坐下來,舒展舒展筋骨、伸伸懶腰,一副愜意的樣子。侍女給她打扇的打扇、捏肩的捏肩,令她好不愜意。
江月心眯著眼,似只睡懶了的貓兒似的,在心裡說著些窩囊話:難怪吳令芳和葉婉宜爭著要當皇后,做這人上人的滋味實在是妙極。
李延棠見她眯起了眼,一副要打盹的樣子,便走近了她背後,頂了侍女的位置。捏肩的侍女微微驚詫,方要出聲,李延棠便比了個「噓」的手勢,要她噤聲。
旋即,李延棠修長的手指便落到了江月心的肩上,替她揉起肩來。
江月心只覺得肩上這雙手,輕重緩急都拿捏得恰好,令人舒暢無比,簡直比冬日的棉襖還要貼心。她哈了口氣,毫不吝嗇地誇讚道:「這位姐姐的手藝,和我在不破關的那位跟班有的一拼。他也捏的一手好肩,令人念念難忘……」
說罷,她微微睜開了眼。外頭的日光落進來了些,將背後那「姐姐」的身影投在了地上。這影子肩寬手長,髮型也是男子模樣,怎麼看都是個標標準準的男人。江月心一驚,連忙扭過頭去,見是李延棠在給自己捏肩,結結巴巴道:「阿延!你!你怎麼突然就……」
「朕說了,要給小郎將捏一輩子的肩。」他卻笑得溫柔,「你只管休息便是。」
他的話似有什麼魔力,真叫江月心安下心來,穩穩噹噹地享受著天子的服侍。
清涼宮裡漸漸安靜,唯有絹扇輕曳時的微微風聲,尚且帶來夏日的躁動。江月心半睜眼,便瞄到宮女蔥綠色細羅布的裙擺兒,似一截被裁下的綠蔭似的,叫人的心情無端就好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李延棠忽然說話了。
「小郎將可知道?大燕國近來,出了個用兵如神的魏五子。」他慢條斯理地說著,聲音不緊不慢,「他是先帝五子,喚作魏池鏡。霍將軍破城時,叫他保下了一條命,如今他回來了,說是要重振大燕河山。」
江月心午後的睏倦一下子就散去了。
她習慣性地將手放到腰間,似要拔|出佩劍來;但嬤嬤不允許她配劍入殿,此刻的她其實是手無寸鐵的。她只能將手在腰間尷尬地揮舞一番,口中信誓旦旦道:「阿延,我雖是個貪戀繁華的俗人,但若不破關需要我,我定是會老實回去的。」
李延棠失笑。
「你想到哪兒去了?朕只是告知你,有這樣一個人罷了。」他慢悠悠說,「他不惜孤身犯險,在天恭國當了幾年的細作,如今他帶了無數不破關的情報回去,日後可有的麻煩了。」
李延棠的形容,令江月心想起一個人來。
——陰柔俊美的年輕副將,一張嘴總是得理不饒人;他馴養著寂寞的青尾鷂子,他到哪兒,霍家的大小姐就追到哪兒,喊著「鏡哥哥」、「鏡哥哥」。
江月心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她才問道:「……那人,是顧鏡麼?」
「是。」李延棠回答,「他是個厲害人。大燕國的國君是霍將軍扶持的傀儡,叫做魏華園。魏華園召顧小將軍上殿,他就提了劍去,直接將魏華園在殿上給斬了。外頭的侍臣察覺響動不對,進去一瞧,便看到顧小將軍坐在大燕國的龍椅上,手裡的寶劍還滴著血。」
李延棠的話雖說的簡單,江月心卻輕易地想到了那副畫面——寬廣的、孤寂的宮殿,雕金砌玉的天子寶座,樣貌俊美陰鷙的青年,淌著鮮紅血滴的寶劍,腳旁披著龍袍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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