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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淑君耳朵尖,一下子便聽見了。
霍大將軍知道王延的身份,可霍淑君不知道。她不但不知道王延的身份,還覺得這王延怪討人嫌,立刻露出不快神情,嚷道:「他才沒送我胭脂!窮書生送的東西,我怎麼會要?」
霍天正一驚,恨不得捂住自家女兒的嘴。
——什麼窮書生!你這是要你爹的老命!
「沒送啊?」江月心大吃一驚,「王先生說是要給大小姐帶禮物,還特地差我幫忙挑來著。」說罷,亮出了手裡的胭脂匣,道,「瞧,他還順手送了我一盒。」
霍淑君驕橫慣了,當即翻個白眼兒,道:「他這是借著理由給你送東西呢!追個姑娘還要拿本大小姐當幌子,不要臉!」
不要臉!
霍淑君的嗓門不算小,這聲音迴蕩了老半天,才漸漸消匿下去。
寂靜。
寂靜。
寂靜。
無邊的寂靜,在高台上蔓延開來。王延他不咳嗽了,江月心愣住了,霍大將軍則恨不得直接暈厥過去,卻被霍夫人死死地托住了。
江月心覺得有些怪怪的,又說不出哪兒怪。於是,她便收了胭脂盒,走下高台,獨自看煙火去了。沒一會兒,王延竟也下來了,站到了她的身旁。
江月心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王先生,那盒胭脂……」
「是送你的。」他答得乾脆。
「……」
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恰好焰火開場了,嗖的一聲,第一束焰火躥上了天,在夜幕里轟轟烈烈地炸開了絢爛的一片。正所謂「天花無數月中開,五采祥雲繞絳台。墮地忽驚星彩散,飛空旋作雨聲來」,不可謂是不炫目。焰火的光華映得周遭時明時滅,圍觀百姓俱是鼓掌叫起好來。
「當真是送我的?」江月心又問。
「是送你的。」他答。
薄衫良夜正好,空中花火似晴雪翻湧,又如桃飛滿階,數不盡的熱鬧風采。她在明光一亮的間隙里偷瞥身旁男子面容,心底似有什麼貓兒在撓心似的,癢極了。
她忽然想:人總是要朝前看的。
她從前沒了阿喬,就變得渾然不是自己了。若非是哥哥那一巴掌,她是絕對醒不過來的。可當她走出那段陰霾的日子後,她才知曉她這一生仍可是精彩無邊的。因而她不再惦念著阿喬,她想嫁人,想見謝寧,想去京城。
——那王延呢?
若是他一輩子活在那人逝去的陰霾之中,豈不是平白丟了許多人生歡趣?
她不希望王延變成那樣。
江月心悄然攥緊了拳頭。
她想:興許王延也需要個人來喊醒他,讓他繼續朝前走——就像當年的哥哥一巴掌打醒了自己一樣。這個喊醒王延的人,不如就讓她來當。
——至於在褚姨姨面前發的誓……
呃,算了,回家的時候先去隔壁學一學大黃怎麼汪汪叫的吧。
於是,江月心問道:「王先生,你到現在還記著你那未過門的妻子呢?」
王延聽了,朝她一笑,道:「記著呢,記得很牢,怕是一輩子都沒法忘了。現在夢裡想著的,便是娶她為妻。」
他說話時,雙目凝著月心的眼,似在對著情人說話,溫柔中添一分眷念。若非江月心有自知之明,恐怕會誤以為他那心心念念的妻子便是自己。
江月心聽了這麼大一句告白,心底一沉,愈發肯定了自己的信念——她這就讓王先生從過去的陰霾之中走出!
江月心問:「真的沒法忘?」
王延答:「沒法忘。」
江月心欲言又止,道:「那王先生……」
「你可叫我『阿延』。」
他突然的話,令江月心有些束手束腳、無所適從了。若是要喊他「阿延」,也不是不可,但她總覺得這稱呼太過親昵,一下子就把兩人的距離拉得極近。
像密友,像竹馬青梅,更像是……多年眷侶。
「小郎將不樂意?」王延無聲一笑,端的是風采無邊,「我瞧小郎將喊顧將軍為『阿鏡』,似乎頗為順口,為何偏偏與我王延如此生分?」
「那、那不一樣!」江月心小聲道,「阿鏡是熟人,認識了五六年了。」
「倘若我與你認識十數年,你便願喚我『阿延』了?」王延問。
——這簡直是胡攪蠻纏!
她心道。
江月心無法,只得老實喚道:「阿延。」
王延舒展了眉眼,唇角揚得愈高。飛綻的煙火似呈了滿堂星彩,只待春風一吹,便刮落滿肩星辰。他在這般人間煙火里笑著,便更惹人眷念了。
江月心不知,在這片異彩紛呈的煙火里,她也是極美的,眸里似暈開了滿天煙火。王延瞧著她,心底有話想說——他極想說自己便是「阿喬」,可話到嘴邊,就想起顧鏡威脅他時的姿態來。
顧鏡是怎麼說的來著?「若是打小郎將的主意,就把陛下的身份兜出去」。
真是好一個顧鏡,知道他李延棠現在最怕什麼。
江月心又在醞釀話語,此時,卻有一名霍大將軍的副官匆匆跑下高台來,與江月心附耳說了些什麼。江月心聞言,陡然大驚,也顧不得這正是波瀾最盛時的煙火戲,急急忙忙轉身而去。
——竟是大燕人借著今夜戒備鬆懈之時,一直打過了鶴望原,大有長驅不破關的架勢!方才那會兒功夫里,霍天正收了鶴望原軍報,這時正手忙腳亂地號令副將去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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