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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心清楚地記得,那是元垂三年的三月初五。十日後,流落在外數年的先帝次子李延棠還朝,舉國大賀。
在一片歡喜慶賀之中,無人知曉那名為阿喬的少年已消逝於莽莽的江水之中,再尋不得。他人在笑祝皇子歸朝,獨獨她在遙遙祭拜那魂歸江中的亡魂。
人總要向前看,於是,後來,江月心走出了阿喬的故事。
好不容易她如今又有了心動的人,可偏偏又遇上這種狀況。
江月心哀嘆一聲,轉了轉傘,朝外頭走去。
王延瞧見她撐著傘的背影,不知怎的,竟又想起昨夜的那個夢來了——夢裡的思思,似乎也是撐著傘這般從雨幕之中離去了。
這時的他還不知道,他會在一日之後就後悔說了這番話;他還不知道,他會悔得無與倫比、悔得腸子都青了、悔得恨不得時光回溯,他能掐死現在的自己。
他還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望著心心,嘆息】那喚著我小名「阿喬」的思思姑娘,似乎還在我的面前……
心心:【撓頭】???我在啊??就是我啊?
第13章 猜不破(二)
江月心看起來雖有些大大咧咧的,可骨子裡到底還有幾分真性情。雖嘴上嚷著「沒什麼」、「不在乎」,可私底下還是有些難受。
她和尋常女子不同,不會對花作詩哀嘆、望月黯然銷魂,只會搬一張長凳子,坐在江父身旁,陪著江父長吁短嘆。白日裡,江父一邊剝著花生殼,一邊酸澀地講著著兒女的婚事,江月心便在一旁點頭,滿面苦澀地應著「是啊、是啊」,一副很贊同的模樣。
江父說到動情處,江月心也配合地紅了眼眶。
江月心這般傷心,那可是極少見的。誰不知小郎將的性子最是活潑耿直?消息傳到了鶴望原,江亭風與褚蓉一聽,便覺著有些不對勁。
褚蓉道:「我覺著呀,心心必然是被那姓王的漂亮小軍師給回絕了。」
江亭風點頭:「有理。」
褚蓉又道:「心心上一回這麼難過,還是那小竹馬死的時候。這可有點兒不妙。」
江亭風點頭:「有理。」
褚蓉露出思索神色:「若是心心因為那小白臉軍師,又不吃不喝、難過一整年,那可不行,得想個法子。」
江亭風擊掌:「有理。」
褚蓉:……
褚蓉瞥江亭風,問:「傻瓜木頭,你除了一個『有理』,還會說什麼?」
江亭風:「非常有道理。」
褚蓉:……
江亭風連忙補充道:「你說的話,本將一向覺得甚有道理。」
江亭風也擔心江月心會因著兒女情長而茶飯不思——從前那叫不知名字的小竹馬死在船難之時,江月心終日鬱鬱寡歡,人瘦了一大圈。若非是自己一個巴掌打醒了她,恐怕她都會直接餓死。
若是此事重演,那可不妙。
以防萬一,江亭風已經準備好了給江月心的第二個巴掌。她雖捨不得傷害自己的妹妹,可更捨不得妹妹深陷感情泥淖難以自拔。
於是,這夜,江亭風帶了褚蓉連夜自鶴望原趕回了關城——有能耐讓幾乎如長在鶴望原一般的江亭風連續兩次趕回關城的,也只有江月心這個親妹子了。
褚蓉拎了酒罈子回去見江月心,果見得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褚蓉把江月心喊來小廚房裡頭,一邊在爐上煨酒,一邊道:「心心呀,可是那小軍師不歡喜你?」
江月心故作沒事人,大馬金刀地扯了張圓凳坐下,道:「可不是?他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偏生在青春正茂的時候染了惡疾,人去了。王先生心心念念著那女郎,眼裡容不得別人了。」
褚蓉聽了,心裡咯噔一下。
在最為青春之齡憾然逝去的未婚妻,可不就是那冬日灑在庭院裡的白月光?可足以叫一個男人難以忘懷一輩子了。心心這般大大咧咧的,怎麼和那等人兒比?還是早日放下為好。
「人家不屑得理你,你也少瞧他。」褚蓉提了酒,燙一碗遞給江月心,勾唇笑道,「男人麼,可不是滿大街都是?你堂堂天恭國第一女將,長點兒骨氣,以後少去理他,另再找個如意夫君嫁了。」
江月心還是有幾分要強的,她故作不在乎,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道:「本郎將哪兒瞧他了?我確實是不在乎。」
褚蓉笑得冶艷,道:「有骨氣,算我教的好。你就著這酒碗與我發誓,你以後再不瞧那王延了。便是他是個萬人之上的皇上,拿那六宮裡的鳳印來找你,你也不看他一眼。」
江月心嗤一聲,道:「姨姨瞎說什麼呢?這話傳出去,可是要砍了王延的腦袋的。」
「你先與我發誓。」褚蓉按著她的肩,挑眉道。
「好好好,我發誓。」江月心惡狠狠幹了那碗酒,怒道,「我與王延,日後便是普通人。再對他起別樣心思,我就是小狗崽子。」
「說得好!」褚蓉抿了唇,為她斟酒,又小聲道,「我不過是說說玩,你萬萬記得,皇上也是嫁不得的。那皇上是要娶三妻四妾的,便是他自個兒不想娶,下頭臣子也要按著他娶。你是有骨氣的人,這一輩子,只能嫁個一心一意待你好的夫君——如你哥哥那樣的——可萬萬不能找那些滿肚花花腸子的權貴」
說到最後,褚蓉流露出微微滿足的神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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