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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她眼下滾過一道淚珠,竟發出輕輕的嗚咽聲來。她好似在低聲說著什麼,但霍青別不太聽得清。於是,霍青別微彎了腰。
「葉大小姐,有何話想與淮南王說?」
「我……」
葉婉宜垂了頭,散亂的髮絲遮住了眉眼,低聲地自言自語著。
「婉宜這輩子,尚不曾為王爺做過什麼。」
「嗯?」
「婉宜欠著王爺的,不如今日便……」
「嗯?」
「便……」
「嗯?」
「便一道還清了吧。」
她說話的聲音著實是太輕了,叫那些帶著血味的風一吹,便盡數給吹散了,絲毫都聽不清。霍青別眉心一皺,問道:「葉大小姐,你這是何意?」
葉婉宜揚起頭,淺淺地笑了一下。
這笑容甚是美艷,直如開到荼蘼的花似的。
她眨了眨眼,忽地對李素大聲道:「王爺,婉宜負你良多,今日便一道還清了罷。」這話是笑著說的,笑聲很是純美。
霍青別心道一聲「不妙」,下一瞬,葉婉宜果真用力一掙,翻上了城樓的欄杆。衣袂一瞬飄飛,她縱身便要朝下躍去。
這城樓下便是磚石,若是從此處躍下去,定然會粉身碎骨!
連霍青別都有些慌了神,急忙伸手去抓,一邊喝道:「快拉住她!」
下一刻,只見一柄羽箭從對面的城門飛速射來,以穿雲破霧之力射中了葉婉宜的肩膀,「噗嗤」一聲穿肉而過,竟扎入了她身後的木質欄杆之中!
羽箭雖脆弱,卻也將她死死釘在了城門上。葉婉宜吃痛,表情痛苦,立時便要掙扎。霍青別見狀,連忙命人將她扯了上來。
但見城門對面,是江亭風保持著引弦拉弓的姿勢,面貌甚是冷沉。
「霍大人!」他放下了弓,道,「有我江亭風在,便不需要你用這般計策。數月來,霍大人對心心的照顧,亭風心領。不過,這淮南王李素今日已是我的獵物,煩請霍大人切勿插手。」
他這話說的極是志在必得,霍青別反倒不好開口了。
再瞧瞧那枚箭矢——它不僅穿透了葉婉宜的肩膀,更是深深地扎入了木欄之中,足見弓手的力道之大、弓術之高。若說江亭風無能,那是誰也不會信的。
江月心是時候地大喊道:「九叔!信我哥哥一回!」
霍青別喉中話微微噎住。
既然小浪將都這般說了,他又能如何呢?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霍青別瞥一眼身旁已然昏迷過去的葉婉宜,只得低低地對自己說一句:「……曼兒,她……,果真與你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性子。」
魏曼兒會信他,而不是信旁人。
他是魏曼兒的一切,卻不會是江月心的一切。
小郎將與魏曼兒,到底是徹徹底底的、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江亭風見霍青別讓步,便將目光對準了城門下的李素,喝道:「淮南王,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李素側過頭來,怒道:「本王亦不會放你一馬!」
他雖因葉婉宜脫險而鬆了一口氣,但戰事仍舊讓他不能放鬆,依舊渾身戒備。
江亭風負了手道:「倒有幾分武人模樣。」說罷,便對身旁人低聲吩咐了下去。
下一瞬,戰局又重新點燃。嘶吼與砍殺聲,漫天遍野落下。只是這一回,長安門的守軍已大增。不僅如此,更是戰術譎奇,叫人防不勝防、難以應對。
城門之上的李延棠,瞧著這一幕,微微一笑。
第65章 淮南王(三)
江亭風久經沙場, 精通謀略。論起行軍打仗,天恭國上下還真沒幾個人是他的敵手。縱使他對這京城不甚熟悉,可憑藉他的經驗,要指揮起來自然也是綽綽有餘。
李素雖有數年準備,可一旦遇上了江亭風這樣的良將,那也是無從抵抗。
不過是半日的功夫,原本占據上風的淮南王軍便是節節敗退,竟被江亭風以一道奇兵逼退至了第一道城門處。他用兵之神,令人嘆為觀止。連李素的部將, 都對這江亭風懊惱至極。
「難怪陛下執意要娶這江氏女!有了這江氏女在宮中,又何愁得不到江亭風這等良才?」
「霍天正精心調|教的部將,又怎會是個庸人!」
「這小皇帝甚是奸詐!娶這江月心, 確實比娶了那葉家女要管用數倍!」
饒是哀怨載道,可淮南王軍已是無力回天。夕陽餘暉一落, 城門前血流失色,滿地橫屍;夜幕灑落下來, 便將這傾軋盡數遮蓋。
李素軍被逼得且戰且退,最後不得不藉以一支輕騎護送,沐血朝城外逃去。一隊人馬在京城街上一路砍殺,死傷十數人,最後僅得四人存活, 拼死護著李素逃出了京城。
淮南王叛亂,終究以李素落敗收場。
長夜漫漫,京城燈火暗弱。戰亂過後的狼藉遍布小半個京城, 一地的余屍與凝固的血跡,昭示著此處驚心動魄的過往。一群烏鷲為腐臭味所吸引,即使是夜色降臨時,也披戴著月色盤旋哀鳴。
在內宮中擔驚受怕了一日的宮人,終於漸漸放下了心。很快,便有人指派他們去灑掃宮門、搬運遺屍。宮門間亮起了微弱的燈籠火光,似一道道游魚,又如縹緲的鬼火。內監、宮女們膽戰心驚地提著掃帚、木桶,連夜洗刷著地上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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