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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心撓了撓頭,乾巴巴道:「阿延,你一站在這兒,我便有些捨不得去北關了。」頓了頓,她一副糾結樣子,道,「但國事輕重,我還是分得清的。如今不破關告急,正是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得不去。」
李延棠點了頭。
她側身,摸了摸身旁的駿馬,這匹馬一身棗紅,四肢健美、頭顱高揚,渾身的線條流暢利索,鬃毛油亮,乃是一片難尋的寶馬。這馬也似是有靈性一般,見新主人撫摸自己,便輕輕地揚了揚蹄子。
「這馬甚好,可有名字?」江月心問道。
「沒有的。小郎將若樂意,自己取一個便是。」李延棠答道。
「那便叫『當歸』吧。」她笑了起來,「雖是藥名,卻也應景。」
說罷,她便以利落之姿翻身騎上了馬,手扯韁繩,大聲道:「阿延,你在這兒等我,我定會早些回來與你完婚的!」
一旁的王六聽了,面色古怪。
小郎將這話,怎麼像是那些辭別未婚妻子、上京趕考的窮書生呢?接下來的劇本,是不是陳世美上京中榜,拋棄妻子,做了駙馬爺……呸呸呸呸。
王六還在胡思亂想著,那頭的江月心已經上了馬,一夾馬腹,朝著宮門外去了。她手持令牌,守門的軍士見了,便立即開門放行。她一騎絕塵,很快便暢通無阻地穿過宮門。那三道相繼打開的大門重重疊疊,她的身影便化為了一道漸遠的墨點兒。
李延棠見她離去,便收斂了笑容,自言自語道:「這場仗……絕不可打的太久。顧鏡啊顧鏡,望你是個有憫恤之心的人……」
***
三日後,不破關城。
天將破曉,夜色依舊凝著。墨色最薄處,隱約露出一道淡淡的白。
不破關城的城門上,守著數列巡邏士兵。因連日作戰,他們早已疲憊不堪,各個皆是有氣無力模樣。弓手們依著牆頭,四仰八叉地或坐、或躺著,焦油、血腥與腐臭味,彌散在每一個人的鼻尖。
自霍天正失蹤、鶴望原失守後,這不破關的守軍便整日繃緊了弦,一夜、一夜地不曾合眼,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雖江家兄妹已在回城的路上,但他們卻依舊不能打起精神來,連守將趙祥都疲憊無比,只能勉強撐著。
城門上的火光抖了抖,白天快要來了。
當守城的士兵打了個呵欠,以為又平安熬過一夜時,城門下忽有了一陣詭譎的響動——倏忽間,城門下亮起了一片火光,嘈雜的呼喊聲一片炸開。定睛一看,竟是一列隱匿在夜色之中的大燕軍士揚旗吶喊、擊鼓攻城。
帶著火星的箭矢射上了城門,隨著晨光漸漸從雲間灑落,整座不破關城門也醒了過來,昏昏欲睡、正是鬆懈之時的軍士,手忙腳亂地抵禦起敵人又一波的進攻。
然而,這般的抵禦並沒有多大的用處。誰都知道,如今不過是強撐著罷了——魏池鏡曾潛身不破關數年,對這不破關的每一寸弱處都瞭若指掌。守軍易換,可這城池卻是短時間內無法大動。在魏池鏡的一番猛攻下,不破關已是飄搖欲墜。
吶喊廝殺聲迴蕩在城門之上。
激戰持續了一個余時辰,不破關城上的守軍死傷殆盡。這一回的大燕國本就來勢洶洶,天恭軍隊在鶴望原附近與其交戰時,便已損失了無數人馬;更別提為平定淮南王之亂,部分軍士被遠調南下。
日頭漸高,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不破關城那厚重、古舊的城門,竟被大燕以八根巨木撞開。無數敵軍趁機吶喊著,朝那微開的城門裡擁擠了過去。這一湧入,便像是一把利刃划過一塊繃緊的布,叫那守軍盡數崩潰了。
趙祥並無霍天正那般的雄才大略,情急之下,只能命部將上前迎戰,務必不能讓大燕人得到這座關城。
然,趙祥的才能終究有限。至入夜時,不破關城已被占去了四分之一,兩軍在街巷裡殊死搏鬥,狹小街道上橫屍滿布;連那昔日輝煌無比的霍府,都被大燕人占了去。
夜色降臨,大燕人漸漸停下了攻勢。
被占用的霍府之中,一片雞飛狗跳。來不及逃走的人被驅趕至一角,瑟瑟發抖地站在花廊下。花廊下的小金籠子籠門大開,裡頭養著的金剛鸚鵡早已飛走。滿地凌亂狼藉,血跡四處飛濺,一群五大三粗的大燕軍士板著面孔,如泰山一般守在門前。
其中一個領頭的軍士道:「霍夫人何在?」
瑟瑟發抖的僕婦、丫鬟們皆不出聲,卻有一個婦人自顧自步了出來。她身著錦衣華服,髻壓金釵,滿面整肅,端莊不可方物,正是霍夫人。
「爾等何事?」她在這群大燕人面前站定,絲毫不顯露怯色,仿佛對著的依舊是自己的僕從。
那大燕人道:「我們五殿下想見你,問問不破關的事兒。」
霍夫人冷笑了一下,道:「我雖是婦道人家,卻也不是出賣家國之人。要想從我嘴裡撬出不破關的情報,恐怕得先讓我死。」
她這剛硬的話剛落地,便聽得大燕人群里傳出了一道輕笑。
「霍夫人,你不必如此驚懼。本殿下這回來,只是想問你一些舊人舊事,與家國無關。」
燈火微暈,一名散髮披肩、身材頎長的男子,悠悠踏了出來。他陰柔俊美的面龐上,掛著一抹叫人心底微瘮的笑意。
霍夫人見到他,聲音瞬間尖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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