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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你真是瘋了。」她說。
李慕之收回手,笑道:「也許吧。」
正在說話間,外頭傳來了一名金羽衛的嗓音:「少卿,事情都準備妥當了。」
李慕之掃一眼屋外,笑著對寧竹衣說:「寧大小姐在此地好生歇息,慕之先失陪了。」說罷了,他便往門外走去。
寧竹衣咬咬牙,惱火道:「別回來了!我才不想看到你。」
李慕之腳步一頓,但他未曾回頭,繼續往外走去。門外,是夜長天漆,殘鴉飛掠。
*
榮春宮外,一片重重冷意。夜色正濃,冬日的群樹退去了葉片,孤零零地立在宮牆之下。李慕之行至赤色的宮門前,向金羽衛簡單詢問了幾句話。
「皇上如何了?」
「皇上一直在修習,吩咐我們無事不得打攪。」
「京畿衛呢?」
「好似察覺了宮中的境況,不過,不得聖命,他們不敢擅動。」
「那些個學士與老臣,都看住了吧?」
「已按照少卿的吩咐,請他們入宮中安住了。幾位大學士上了年紀,不好受驚,留在宮中,對他們確實是最好的。」
「嗯……記得好生款待寧家夫婦,叫他們不必心焦。」
「是。」
一番吩咐後,金羽衛離去了。李慕之沿著宮巷,慢慢向前步去。
小巷中別無旁人,唯有石磚邊的荒草在夜風中悄然搖曳。他望著這荒草,忽得想起了方才寧竹衣所說的話。
「別回來了!我才不想看到你。」
她那副生氣的模樣,不似作假。眉頭豎起,眼底也藏著怒意。
這幅生氣的樣子,可愛是可愛,卻有些陌生了。
可他印象中的寧竹衣,似乎更多的是哀怨與愛戀之姿。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呢?
興許是前世吧。
其實前世的他,並未有什麼遺憾。成了攝政王,權登青雲,坐享無邊富貴,安安穩穩,高枕到老,再於千秋萬歲之聲中駕鶴西去。
要說孤單,他也不孤單。年復一年,都有人將各處的美人送入他的身旁。他兒女成群,妃嬪如雲,宮殿中總是熱鬧萬端。
可不知為何,他卻總會在夢醒時分,想起某個愛穿青竹色宮裙的女子來。
明明她在時,自己總覺得她礙手礙腳。可等她被自己親手送上了死路,他卻偏又後悔了。
他還記得,皇帝賜下鴆酒的那一日,他也曾前往行刑的宮宇。可他不過是在門前猶豫了那麼一會兒,等再闖進殿時,卻只看到她睡著一般的姿態。
明明軀殼猶溫,肌膚仍舊細膩如瓷,可她已再也不會說話,也不會用那滿含怨意的眼神看著自己了。
真是可笑。
他自以為運籌帷幄,但最後卻握不住自己的心思。到最後,人走了,燈滅了,他卻產生了後悔之意。
所幸,他到底是得老天眷顧的人。哪怕有一絲的遺憾,老天也會予它彌補這憾意的機會,讓他有重活一世的機會。
*
李慕之走後,寧竹衣便重重地坐在錦凳上,額間出了滿滿的冷汗。
怎會如此?
若李慕之也知悉天命,那他恐怕不會對自己輕易放手。也許,他對自己並無多少情愛,有的只是一點兒遺憾罷了。但為了成全這遺憾,他就會做出瘋狂的事兒來。眼下,將自己囚禁於榮春宮中的舉止,正是他會做的事。
「寧大小姐,這個點兒了,吃點甜酪填填肚子吧?」一道笑聲傳來,是左丘羽托著幾道甜點而入。他好似渾然不知這宮中的異動似的,臉上帶著虛假的笑意。
寧竹衣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沒好氣道:「沒胃口。」
被關在這個鬼地方,誰有心思吃東西?
更何況,李慕之說話也和吃菜似的,完全不當真。說好了要讓她見父母,也沒個音訊。
「餓壞肚子不行。」左丘羽嘀咕著,將甜酪擺在桌上,語氣熱情道:「我特地叮囑廚房,按照我老家的做法,往甜酪上放了許多紅豆。我妹妹平日就喜歡吃這樣的甜酪,寧大小姐試試?」
說著,他便用勺子舀起一勺甜酪,自來熟地遞到寧竹衣面前。
「我不吃。」寧竹衣皺眉,推了下他的手臂。她一個沒留神,用的力氣大了些,那勺子竟從左丘羽的手上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咔嚓」一聲,摔成了三段,勺中的甜酪也灑了一地。
「哎!」左丘羽微驚,嘀咕道:「一個姑娘家,力氣怎麼這樣大?」
寧竹衣見狀,起先有些不好意思,但想起左丘羽是李慕之的人,便又生起氣來,不快道:「都說了我不吃,你還要我吃,我能怎麼辦?只能推開了!」
左丘羽哼了聲,揣過那甜酪,道:「你不吃,我吃。有的吃還不好?趕緊吃飽了,免得下次餓肚子。」
說著,他竟端著碗,稀里嘩啦地吃起了桌上的甜點。
寧竹衣見狀,有些驚愕。
左丘羽吃得面頰鼓鼓囊囊的,道:「寧大小姐是沒餓過肚子吧?要是知道餓肚子的滋味,那便是無論什麼時候,都得抓緊時辰吃飯。」說完,他便仰頭將甜酪吃了個乾淨。
「莫名其妙……」她對左丘羽也沒什麼好面色,轉身向宮殿的深處走去。
這宮殿內外有幾進,進了門後頭,便是幽深的寢殿。寧竹衣環視著四周,就有種隱約的熟悉感,仿佛自己當真變回了那位寧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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