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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李燕婉輕輕地笑了起來:「哎呀,阿辰也真是的,為什麼非要多那麼一句嘴?明明從前時常念叨著竹衣妹妹,可等人一來了,卻只會使壞了!」
寧竹衣正在心底惱著那篇罰寫的文章,沒把她的話聽進去,敷衍地「嗯嗯」了兩聲。
與李燕婉分別後,寧竹衣就回了紅露居,自顧自開始煩惱起蔣嬤嬤布置的文章來。
這位聖懿皇后乃是前朝的賢后,據說她聰慧大方,勤儉柔順,自己從不穿金戴銀,還勸誡君王不要勞民傷財。為君王挑選了許多嬪妃,也為君王撫育了許多孩子,從不嫉妒,也不爭執,總之,十分賢惠。
但要寧竹衣寫文章去夸這個人,她卻想不出怎麼下筆。一來,她實在是肚子裡沒什麼墨水,連聖懿皇后做過什麼事都不知道;二來,她可不覺得聖懿皇后是什麼值得嘉獎的人。
你說這個皇后,主動給自己的丈夫納妾,還替妾室撫養小孩,這是圖的什麼?憑什麼皇帝就能三妻四妾,她就得忍受著和其他人共事一夫?
這有什麼可讚頌的,真是想不通。
才翻了沒兩頁書,寧竹衣便丟下了筆,坐到南窗前發呆。從這裡可以透過籬笆,一直瞧到外頭園子裡的小徑上,假山流水,青竹小亭,盡數被籬笆切作一片一片。
這豫王府對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母親與豫王妃交好,她小時候常常來這裡做客,與王府家的幾個孩子一道玩耍。這其中呢,李賀辰是最容易惹人發笑的那個。
小時候的李賀辰胖墩墩的,像個白麵團,跑步最慢,也爬不了樹。無論是扔毽子,還是翻繩子,他都只能玩個一兩把,然後就氣喘吁吁地大喊「累壞了」「累壞了」,寧竹衣可沒少為此嘲笑他。
李賀辰被嘲笑得多了,就委屈起來。但他也不會找母妃告狀,而是獨自把寧竹衣拉到一旁,眼睛紅溜溜地說:「衣衣,你怎麼總取笑我?我,我那麼喜歡你,你卻笑我!」
寧竹衣那時候還小,不懂事,聽他這麼說,反倒笑得更響。結果李賀辰一個男孩子,竟然當場抹起了眼淚,哭得鼻子發紅。寧竹衣嚇壞了,連忙一陣哄,還把自己從茶館裡聽來的武俠故事講給他聽。
說來也怪,這金尊玉貴的小世子,竟然聽武俠故事聽得入了迷,最後也忘記哭鼻子了。寧竹衣把自己的手帕給了他,讓他擦眼淚,說:「瞧見了吧,我就喜歡剛才說的這種大俠,來去如風,劫富濟貧!」
李賀辰含著眼淚點了點頭,然後「哼哧——」一聲,拿她繡著蘭花的手帕擤了擤鼻涕。
小寧竹衣當場呆滯。
「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手帕!你怎麼拿來擤鼻涕啊?!」她又嚷嚷起來。
舊時的嬉鬧聲還在耳畔,一眨眼就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寧竹衣望著籬笆外頭的一棵粗大梧桐樹,隱約想起當年李賀辰就是在這棵樹下拿她最喜歡的手帕擦了鼻子。
她正在出神,籬笆外頭傳來了一道嗓音:「寧竹衣,發什麼呆呢?」
定睛一看,那籬笆外頭站著個皎如明珠的清俊公子,正是李賀辰。
一見到李賀辰,寧竹衣就沒什麼好面色:「我寫不出來文章,坐在這舒活舒活腦袋,不成嗎?」罷了,她小小地翻了個白眼,道:「要不是因為某個人啊,我也不必坐在這絞盡腦汁地想怎麼寫這些東西。」
籬笆外的李賀辰收起摺扇,遙遙一點她的方向,說:「你等著,我來看看。」說罷了,他的身影就朝紅露居的正門走去了。
沒一會兒,李賀辰就從大門裡邁進來,道:「寫的什麼文章?讓我看看。」
寧竹衣站起來,拿方才翻了一半的《女史》給他瞧:「喏,寫聖懿皇后的讚頌文章,專門誇她好的。」
李賀辰接過書,就著光翻了兩下,又掃一眼寧竹衣,說:「你寫不出?」
「寫不出。」寧竹衣老實回答:「我可最討厭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了。」
聞言,李賀辰嗤笑一聲:「這都寫不出?」
寧竹衣眉頭一皺:「寫不出又怎麼了,人各有長嘛。我就是不擅長這些東西。」
李賀辰合攏手上的《女史》,優哉游哉地說:「看你這麼可憐兮兮的,我倒是可以發發慈悲,幫你指點一二,保准你能過了蔣嬤嬤那關。」
聞言,寧竹衣的面色微亮,眼裡如有繁星閃爍:「真的啊?世子殿下,您可真是菩薩心腸啊!」
「夸早了!」李賀辰哼了一聲,用書拍了拍手掌,道:「幫你指點一下文章,那沒問題。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寧竹衣問。
「叫一聲『賀辰哥哥』,我就幫你。」李賀辰露出了輕笑。
這笑容看起來怪欠揍的,還帶著幾分賤兮兮的滋味,要不是他的皮囊生得好看,一準會惹人厭。
換做平常的寧竹衣聽到這樣的要求,早就一拳頭揍上去了。可現在,和她提這個要求的不是別人,而是能拯救她的文章於水火之中,助她渡過蔣嬤嬤大劫的——世子殿下!
只聽寧竹衣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氣震山河地大喊:「賀辰大哥!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大哥了!請大哥指點一二!」
李賀辰的笑容僵住了。
怎麼感覺不大對?
寧竹衣難道不應該小鳥依人,柔情款款,宛如梨花春水地喊上一句「好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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